江南的初春总裹着濛濛细雨,九门的乌篷船在河道里行了半日,终于抵达了渔民口中的“迷踪湖”。这里的水面比别处更绿,浮萍层层叠叠铺在湖上,连阳光都透不进来。撑船的老渔翁将船桨往水里一插,压低声音:“夜里别开窗,湖里的影子会勾人魂。”
张韵兮坐在船头,指尖触碰湖水,冰凉的触感里带着淡淡的煞气——与长江水脉的邪气不同,这里的煞气更阴柔,像缠在人脚踝的水草,悄无声息地往骨头里钻。她手腕的麒麟纹微微发痒,顺着湖中心的方向望去,那里的浮萍竟形成了一个漩涡,隐隐透着黑色。
“节点在湖底的古庙里。”霍连城拿出望远镜,镜片里能看到水下模糊的飞檐,“老渔翁说,这湖以前是片陆地,三百年前发大水,村子和庙一起沉了,从那以后,湖里就开始闹邪祟。”
解九爷从药箱里翻出个琉璃瓶,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这是用雪山融魂花汁和长江水魄调的‘清淤液’,倒在水里能让湖水变清,方便我们找入口。”
第二日清晨,雨停了。九门的人划着小船,将清淤液顺着浮萍漩涡倒下去。湖水渐渐变得透明,湖底的古庙轮廓越来越清晰——青瓦白墙,正门上方刻着“水神庙”三个字,门楣上的木雕已经被水泡得发黑,却还能看出是鱼龙的形状。
霍连城带着两名水性好的子弟潜入湖底,推开庙门时,一股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庙里的神像早已倒塌,只剩下半截底座,底座上刻着与长江水脉相似的符纹,只是符纹的缝隙里塞满了黑色的淤泥,煞气正是从这里泄露的。
“是‘缠魂煞’。”霍连城用匕首刮下一点淤泥,在水下泛着黑气,“这煞气会附着在鱼虾身上,人吃了就会被缠上,夜里会看到沉在湖里的人影。”
回到船上,霍连城将水下的发现告诉众人。张韵兮翻出“脉络记”,在江南水乡的位置画了个鱼形标记:“水神庙的底座是水脉的分支节点,只要清理掉淤泥,再用陨玉粉加固符纹,煞气就能被镇住。”
午后,众人带着潜水设备再次潜入湖底。张韵兮负责清理符纹里的淤泥,霍连城则将陨玉粉混合清淤液,均匀地涂在底座上。当最后一点淤泥被清理干净,底座上的符纹突然亮起蓝光,像一条蓝色的丝带,缠绕着整个迷踪湖。
湖水里的煞气渐渐消散,黑色的浮萍开始枯萎,露出清澈的湖水。远处的渔民们看到这一幕,纷纷划着小船围过来,对着水神庙的方向跪拜——他们以为是水神显灵,却不知是一群普通人,在续写着守护的故事。
清理完节点后,霍连城让人在湖边立了块石碑,上面刻着“水脉已清,泽被一方”八个字。老渔翁特意送来一筐刚捕的银鱼,笑着说:“以后湖里的鱼,能放心吃了!”
离开迷踪湖前,张韵兮在水神庙的底座旁放了个小小的琉璃瓶,里面装着融魂花的种子——卓玛说,这花遇水会生根,能守住节点的气息。霍连城则将一块刻着九门标记的铜牌挂在庙门的残柱上,与汉代戍卒驿的铜牌、沉城的青铜柱遥相呼应。
返航的乌篷船上,张韵兮在“脉络记”上补画了江南水脉的走向,淡蓝色的线条从迷踪湖出发,与长江水脉、东海海脉相连,像一张覆盖水乡的网。解九爷拿着从湖底淤泥里提取的样本,正研究如何制作新的驱邪药:“这淤泥里的煞气虽阴柔,却能用来改良镇魂香,让香味更适合江南的潮湿气候。”
霍连城靠在船舷上,看着两岸的油菜花田。细雨又开始下了,打在花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他想起这一路走过的地方——西域的戍卒驿、东海的沉城、江南的迷踪湖,每一处都有守护者的痕迹,每一处都在续写着传承。
“你说,等我们老了,会不会有人像我们一样,拿着‘脉络记’,继续走下去?”张韵兮走过来,靠在他身边。
霍连城笑了,握住她的手:“会的。只要还有人记得,还有人愿意,这份守护就不会断。”
细雨拂过,带着油菜花的清香和湖水的湿润。“脉络记”在船舱里摊开,上面的线条越来越密,像一张覆盖天下的网,网住了山河,也网住了人心。
下一段旅程还在等着,可能在塞北的草原,可能在岭南的古镇,可能在任何一个需要光的角落。但他们知道,只要身边的人还在,手里的笔还在,这份守护,就永远不会停下。
乌篷船在河道里缓缓前行,带着他们驶向远方,也带着他们驶向无数个未完待续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