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衿初至酒痕新，剑影初随月色深

青衿初至酒痕新，剑影初随月色深

流霞温泉的雾气还没散尽，许浅棠攥着那柄突然认主的「孤鸾」剑，站在玄霄峰的白玉阶前，指尖因为紧张泛白。三日前在断魂崖底，那道白衣胜雪的身影踏剑而来，只淡淡一句“跟我来”，便将她从泥泞里捞了出来。

“新来的？”

一道带着酒气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许浅棠抬头，看见个青衫弟子斜倚在二楼栏杆上，手里晃着个酒葫芦，剑鞘上的酒纹在晨光里泛着光。他脚下还盘着条金蛇，正吐着信子舔他手腕——那场景，和她想象中剑修的肃杀模样相去甚远。

“是…弟子许浅棠，奉花忆峰主之命…”

“花忆啊，”青衫弟子打了个哈欠，翻身从栏杆上跳下来，落地时带起一阵酒香，“她又把麻烦丢给我了。”他上下打量她一番，目光在「孤鸾」剑上顿了顿，挑眉，“断魂崖那老东西的剑，倒跟了你个小姑娘。”

许浅棠握紧剑柄，没接话。青楼里学的生存之道告诉她，对陌生的强者要少言。

“我叫叶昭华，你师兄。”他把酒葫芦塞给她，“拿着，玄霄峰规矩，新弟子得先陪首席喝三壶。”

许浅棠愣了愣，低头看那葫芦。木塞刚拔开，醇厚的灵力便顺着鼻尖钻进来，让她丹田都暖了三分。可她刚要接，就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叶昭华。”

清冷的声音像碎冰落进玉盘。叶昭华瞬间直起腰，脸上的散漫褪得干干净净，连手腕上的金蛇都嗖地钻进他袖袋。许浅棠回头，看见花忆站在阶下，白衣映着晨光，手里握着支玉箫。

“峰主！”叶昭华笑得像朵花，“我正给小师妹介绍峰里情况呢，您看这孩子多精神…”

花忆没理他，目光落在许浅棠身上：“跟我来。”

许浅棠赶紧跟上，走了两步又回头，看见叶昭华冲她挤眉弄眼，还偷偷把那酒葫芦往她手里塞。她没接，只是朝他微微颔首，转身跟上花忆的脚步。

穿过刻满剑痕的演武场时，许浅棠听见身后传来叶昭华的嘟囔：“啧，白瞎了壶好酒…”

劝酒

三个月后的某个深夜，许浅棠刚从断魂崖悟剑回来，就被演武场的酒气呛了一跟头。

叶昭华正盘腿坐在剑架旁，脚边堆着七八个空酒坛，「醉仙剑」被他当枕头垫着，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金蛇酒虫在他头顶盘旋，时不时俯冲下来舔舔他沾着酒渍的脸颊。

“师兄。”许浅棠走过去，踢了踢他的靴子。

叶昭华猛地坐起来，眼睛半睁半闭：“小师妹啊…来，陪师兄喝一杯…”他摸索着去拿酒壶，却摸了个空，“咦，我的千杯壶呢？”

“被花忆峰主收走了。”许浅棠把他扶起来，“她说你再这么喝，就把你丢进幽冥域喂饕餮。”

“她吓唬谁呢…”叶昭华打了个酒嗝，“饕餮那家伙…上次我还喂过它半坛桂花酿…它可喜欢了…”

许浅棠叹了口气。这三个月她算看明白了，这位首席师兄什么都好，就是嗜酒如命。白天被花忆罚扫登云梯，晚上就偷摸找地方喝酒，仗着修为高从没耽误过事，可上周论剑日，他居然醉到把裁判长老当成对手劈了一剑。

“师兄，明日要去荒妖境历练，你这样…”

“历练？”叶昭华眼睛亮了，“好啊！迷雾森林的树精酿的果子酒…那叫一个绝…”

“峰主说，你要是再带着酒虫去妖族地盘，就把它炖了。”许浅棠面无表情地补刀。

叶昭华瞬间蔫了，酒虫也嗖地钻进他怀里，瑟瑟发抖。

许浅棠蹲下来，捡起地上的「醉仙剑」，用衣袖擦掉剑身上的酒渍：“师兄，你剑法那么好，何必总靠酒精呢？”

叶昭华愣了愣，忽然笑了：“你以为我真是贪杯？”他指着演武场最高处的剑碑，“那上面刻着的《玄霄剑经》，我七岁就能倒背如流，可练了十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他拿起一坛没开封的酒，却没喝，只是摩挲着坛身：“直到五年前偷喝了峰主的‘忘忧酿’，醉得连剑都握不住，反而悟了这套醉仙剑法。你看啊小师妹，剑是死的，人是活的…太清醒了，反而放不开。”

许浅棠没说话。她想起自己在青楼里被逼着学琴时，那些规矩森严的指法总也学不会，反倒是某次偷偷哭着弹，竟弹出了从未有过的韵味。

“但喝太多会误事。”她从乾坤袋里掏出个小瓷瓶，“这是仙源峰的醒酒丹，你试试。”

叶昭华挑眉：“你居然会给我好东西？”

“不是给你的。”许浅棠把瓷瓶塞进他怀里，“是给酒虫的。它再跟着你这么喝，迟早变成条废蛇。”

叶昭华低头看了看怀里瑟瑟发抖的酒虫，忽然笑了，伸手揉了揉许浅棠的头发：“行，听你的。明日历练…只带一壶，就一壶。”

许浅棠拍开他的手，转身要走，却听见身后传来拔剑的轻响。她回头，看见叶昭华握着「醉仙剑」站在月光下，剑气如流水般漫开，竟没有半分酒意。

“看好了小师妹，”他剑尖斜指地面，“这才是真正的醉仙剑法——”

剑光起时，许浅棠仿佛看见漫天流萤飞舞，看似杂乱无章，却藏着极精妙的章法。她忽然懂了，叶昭华的醉，从不是真的醉。

收剑时，叶昭华冲她眨眨眼：“怎样？比你那带着哭腔的剑法好看吧？”

许浅棠握紧「孤鸾」剑柄，认真点头：“好看。但我觉得，清醒时的师兄，剑法会更好。”

叶昭华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笑声震得演武场的灯笼都晃了晃。

“好！好个许浅棠！”他把「醉仙剑」扛在肩上，“明日历练，我就陪你比比，看谁砍的树精更多！”

许浅棠看着他趔趄着走远的背影，忽然弯了弯嘴角。她摸出怀里的小瓷瓶，对着月光看了看，里面其实不是醒酒丹，是花忆给的清心丸——峰主早就料到她会来劝师兄，还说：“让他尝尝没酒喝的滋味，也好。”

远处传来叶昭华的哀嚎：“卧槽！这清心丸怎么比黄连还苦！”

许浅棠忍不住笑出声，转身朝自己的住处走去。夜风里，「孤鸾」剑轻轻震颤，像是在回应她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