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心理医生错愕的脸。
“沈小姐,您……”
我对他露出一个标准的、练习过上万次的温柔微笑,将手机收起,“李医生,您刚才说得对,我病了,病得很重。但我想,我找到治愈自己的方法了。”
治愈一个讨好型人格的最好方法,就是让她亲手撕碎那个需要被她讨好的世界。
而我的世界,名叫顾淮安。
我和顾淮安,是大学校园里走出来的金童玉女。他英俊潇洒,是学生会主席,而我,是那个永远跟在他身后,为他整理资料、递水递饭的“贤内助”。我们共同创立了“淮安科技”,他是CEO,是公司的脸面,而我,是那个躲在幕后,用一行行代码构建起公司核心技术的CTO。
所有人都说我好福气,找到了顾淮安这样的绩优股。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只绩优股的背后,有一个永远需要输血的无底洞——他的青梅竹马,林安安。
林安安是个药罐子,今天心脏不舒服,明天肾功能衰竭,后天又需要罕见血型。她的病历,比我的代码库更新得还要频繁。
而我,就是那个源源不断为她提供“医药费”的冤大T……不,是“善良的未婚妻”。
我曾以为,这是爱情里的考验。直到有一次,我提前从国外技术交流会回来,想给顾淮安一个惊喜。却在我们的婚房里,看到林安安穿着我新买的真丝睡裙,靠在顾淮安怀里,娇滴滴地说:“淮安哥,等沈珂死了,你就可以把她的眼角膜捐给我了吧?医生说我的眼睛也开始不好了呢。”
顾淮安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傻瓜,别胡说。但如果真有那一天,我的就是你的,沈珂的,自然也是你的。”
那一刻,世界在我耳边轰然倒塌。
我躲在门外,浑身冰冷,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在他们眼里,我不是一个人,我是一个行走的、有价值的器官与财产集合体。我的存在,就是为了给林安安的生命续费。
从那天起,我开始看心理医生。我试图自救,试图摆脱这种被PUA到骨子里的讨好模式。
直到今天,这条二十万的微信,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是点燃疯批的,第一把火。
我走出心理诊所,拨通了顾淮安的电话。
“淮安,”我的声音带着哭腔,恰到好处的委屈和懂事,“我看到微信了。你千万别多想,我怎么会怪你呢?安安的病最重要。二十万怎么够?我们那辆为了结婚新买的宝马,要不也先卖了吧?那能换七八十万呢,够安安住最好的VIP病房了!”
电话那头,顾淮安明显愣住了。
他预想中的质问、争吵,甚至哭闹,都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超出他想象的“大度”和“善良”。
他沉默了半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愧疚:“珂珂,你……你别这样,车不能卖,那是我们的婚车。钱的事,我再想办法。”
“别!”我立刻拔高了声音,语气急切又真诚,“你的办法不就是找我吗?淮安,我们是一家人,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安安的!哦不,我们三个才是一家人!我绝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耽误了安安的治疗!就这么定了,我马上去联系二手车商!”
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我“啪”地挂了电话。
我能想象到顾淮安此刻的表情,一定是见了鬼一样的惊疑不定。
这就对了。
当一个猎人以为他养的兔子温顺可欺时,这只兔子突然开始主动往他枪口上撞,他不会感到惊喜,只会感到恐惧。
因为他不知道,这只兔子,已经磨好了它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