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宴

黎诵轻声回应，继续往深处走。

　　后院有一处莲池，十月，正是耐寒睡莲开放的季节。

　　池周围种了一圈垂柳，此刻只有一条条棕色的柳条，风吹而动。

　　小凉亭坐落在莲池中央，老人正躺在亭下的躺椅里小憩。

　　黎诵放轻脚步，坐在就近的石凳上，石桌以四只鼓形石墩为足，侧面浮雕着缠枝莲纹，经年累月的摩挲让花纹边缘泛出温润的包浆。

　　她拿出背包里的檀木盒子，轻手放在石桌上。

　　老人阖着的双目微动，醒了。

　　“我还记得呀，你第一次来我这院里的时候还这么小点。”老夫人比划着，眼里尽是溺爱。

　　“一晃，就这么大了……”

　　宋温懿怜爱地看着身旁的外孙女，似是看到她小时候的模样。

　　“你小时候可爱的紧，三天两头就往我这院子里跑……”

　　黎诵出生一岁以后才被父母带回宋家，那时黎渊已经成为全球钢琴家协会的一员。

　　宋家大宅里，宋温懿坐在主位，宋家嫡庶都在。

　　黎渊抱着孩子跪在地上，身旁一同跪着宋玉桉。

　　堂内寂静，宋玉桉率先开口：“妈，阿诵一岁了，带她来看看您。”

　　宋温懿眼里含泪，一岁多的小娃娃挣脱父亲的怀抱，摇摇晃晃地往主位上老夫人的方向笨拙走去，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抓住老夫人衣服的一角，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阿诵，这是外婆，我是小舅舅。”宋江明蹲下身捏了捏小娃娃肉乎乎的脸蛋。

　　宋温懿将抓着她衣角的娃娃抱到自己腿上。

　　娃娃眼睛像一双黑葡萄，圆溜溜、亮晶晶的，眨巴一下漾出整个世界的天真，睫毛又细又密，忽闪忽闪着。

　　宋温懿的心瞬间被这双眼睛融化了，她轻轻抚摸着娃娃柔软的发丝，声音微颤：“这孩子……长得真像玉桉小时候。”

　　堂内众人见老夫人态度软化，纷纷松了口气。宋江明笑着凑近，逗弄着小黎诵：“阿诵，叫外婆。”

　　小黎诵歪着头，粉嫩的嘴唇张了张，含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字：“外……婆……”

　　这一声稚嫩的呼唤，让宋温懿的眼眶瞬再次湿润。她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抬头看向仍跪着的黎渊和宋玉桉，叹了口气：“都起来吧。”

　　回忆至此，宋温懿的眼中泛起温柔的光。她伸手轻抚黎诵的脸颊，笑道：“那时候你才那么小一点，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

　　黎诵微微一笑，将桌上的檀木盒子递给老夫人。

　　宋温懿接过盒子，轻轻打开，里面放着一枚精致的玉簪，簪头雕着一朵盛开的莲花，玉质温润，做工精细。

　　她小心地取出玉簪，在手里摩挲：“你这丫头，总是这么有心。”

　　“试试？”黎诵轻声询问，得到外婆的同意，便起身走到其身后，轻轻为她绾起一缕银发，将簪子插入发髻中。

　　“好看。”

　　莲池边微风轻轻拂过，垂柳的枝条随微风摇曳，在池面上划出稀碎的涟漪，搅碎了倒映在水中的红莲。

　　晚餐，老夫人让人做了一道清蒸鲈鱼。

　　将鱼往黎诵跟前推了推，筷子尖轻点餐盘：“你爱吃的，趁热。”

　　老夫人用过半碗参汤，道：“下星期曹家家主五十大寿，到时候你陪我去。”

　　黎诵夹鱼肉的手一顿，筷子尖悬在青瓷碗上方，一滴琥珀色的鱼汁坠在银筷边缘，将落未落。

　　她抬眼看向外婆，老人正用绢帕轻拭嘴角，参汤的雾气在她银白的鬓边氤氲出一圈朦胧的光晕，衬得那双历经风霜的眼睛愈发深邃。

　　“曹世林？”黎诵不动声色收回筷子，鱼肉落到碗里，笑道：“您什么时候也爱凑热闹了？”

　　老夫人笑了笑：“曹世林亲自登门送的帖子，总得给点面子。”老夫人又喝了口参汤，继续道：“而且，他家小儿子最近也刚好从国外回来，叫曹荆。”

　　“相亲宴？”黎诵语气平静，面上没什么波动，说话时相亲两字咬的很轻。

　　老夫人不置可否，轻声道：“曹荆那孩子还不错，不随他老子，开了家公司总部就在天华路。”

　　餐厅里一阵安静，黎诵忽然一声轻笑，道：“行，我去。”

　　祖孙俩对视，宋温懿对上那轻松含笑的双眸，“虽然他比你长个四五岁，但也算是同龄人，有话题，多交流交流，不合适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