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高处不胜寒，云层却浮着永恒的淡金暖光。原夏没个正形地陷在一大团松软如棉的云絮里，两条修长得惊人的腿随意搭在浮云上。月白色云锦制的现代风阔腿裤配短衫，料子垂坠感极佳，衬得她比例完美。手里拎着个硕大墨玉酒坛，“寒魄凝露”清冽的酒液划出道银线，落入她微仰的口中。酒气微醺，她眯着眼，慵懒地挥指拨开挡视线的薄云——下方人间的景象瞬息拉近，精准聚焦姑苏城内一座清寂小院。
青石板微湿，角落小池枯荷支棱，冬意沁骨。温言荷正从屋里出来，烟粉色薄绒家居长衫裹着她157cm的纤细身量，更显娇小，像朵被霞色半裹的花苞。墨黑长发垂至腿根，在冷风里轻晃。M字刘海贴着光洁饱满、白得微透的额头。她呵出一小团白气，粉白的脸颊浮着淡淡冷风吹出的薄红。小巧的鼻梁挺秀，左边眼角下一颗墨色小泪痣点在净白肌肤上，粉唇柔软微抿。
她走向院里小石桌，轻巧坐下。桌上竹制茶具透着古意。纤白近乎透明的手指拈起几片深绿茶叶，投入微沸的砂铫。清苦茶烟袅袅升起，奇异地与她肌骨里那股天然清冽、常年被莲花沐浴露腌入味的冷莲香交融，在满院枯寂中缭绕，冷香疏淡，浑然天成的清绝。
云端，原夏看得忘了咽酒。指尖无意识地在蓬松云面上描摹那张清冷又带着易碎感的小脸轮廓。好想捏一捏那微粉的脸颊……嗅一嗅那清莲般的耳后……
画面陡转！
院门外，一个围着厚围巾的年轻男人攥着封信，踟蹰靠近，冲着池边喊了句什么。温言荷抬头，浅淡的桃花眼里漫上纯然的困惑。她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
男人激动起来，隔着矮墙努力递出那粉底烫金的信封——在枯枝霜色的萧瑟院子里，像一块冒失的污迹。
“咔嚓！”
刺耳的碎裂声炸响九重天！
原夏掌中酒坛硬生生被捏成齑粉！碎玉冰酒四溅！她“腾”地站起，两米一四的身躯掀起气流，搅乱身下云海！深灰鲻鱼头甩出破空之声！眸光沉黑如冰渊！
“他祖宗七十二代！”怒喝从她紧咬的牙缝挤出，“第七十二只不知死活的臭虫！也配往我家小莲花跟前递这污糟玩意儿？！”
她周身散发的寒气让旁边修剪仙昙枝叶的青衣仙侍冻得直哆嗦：“原、原夏神尊息…息怒！那人也许…”
“也、许、个、屁！”原夏猛地回头，冰锥似的眼神扎过去，“没看我家小莲花连个眼神都欠奉？！看他像看根蠢柱子！碍眼！滚！”
幸而那追求者在温言荷无波无澜的注视下，终究讪讪退去。小院重归寂静，只剩茶沸声、枯荷沙沙。原夏才缓下一口浊气，烦躁地甩甩沾湿酒液的衣袖，又抓来一坛酒猛灌，目光粘回池边。看着温言荷专注分茶，淡金茶汤注入白瓷莲纹杯，白雾氤氲她眉眼，原夏唇角微勾。
“……啧，还是我家小莲花耐看…煮个茶都养眼…”
仙侍默默捡起被震落的云剪，闭嘴低头。
人间·姑苏
冬夜更深。温言荷刚洗净茶具，房门就被“砰砰”敲响。
“小莲花！开门！你的午夜骑士驾到！”亮黄色羽绒服裹得像颗球、戴着夸张恐龙手套的古月明冲进来，抱住温言荷胳膊就往外拽，“明月路‘火焰山’！我和安夏排到位了！冲！”
温言荷踉跄被拽出门，冷风灌入喉咙，她闷咳几声，胃里空落落地隐痛。
“没事没事！运动取暖！”古月明乐天派地拉着她就走。
门外台阶下，安夏围着灰色大围巾几乎遮住半张脸，只露双微弯瑞凤眼，鼻尖冻红：“言荷快来！超大烤羊排！”
看着两双写满期待的眼睛，温言荷将不适咽下，抿唇拉高围巾：“……嗯。”
烧烤店人声鼎沸，油烟肉香汹涌。温言荷坐在塑料凳上，对着滋滋冒油的肉串和架子上浓烟，胃里那点翻搅感更甚。她只小口咬着古月明塞给她的烤年糕，白糖粒粘在唇角。周遭喧闹像隔层膜，唯有那股清莲冷香在与烟火味静默对抗。
“饱了饱了！”古月明拍肚子起身，“撤！”
回程小巷死寂，路灯昏黄，湿冷砭骨。三人排成一溜，温言荷被安夏扶着，胃部冰凉抽痛。走在前头的古月明突然刹住脚步！
“啊——！”
安夏惊恐的尖叫几乎同步炸开！
温言荷心脏骤停！抬头！
巷口拐角坏掉的路灯下，一大块几乎与浓黑融为一体的、顶天立地的巨大黑影，如凝固鬼魅，矗立在暗处！更恐怖的是，那轮廓腰腹部，竟在发出一种细微、诡异的震颤？！
瞬间的空白后，是撕心裂肺的恐惧！温言荷清冷柔和的嗓音飙出前所未有的凄厉尖音：
“鬼啊——！！”
三道身影如同被无形之力狠狠弹飞，疯狂扭身向反方向没命狂奔！拖鞋“啪嗒”乱响！温言荷被安夏死拽着，双腿发软全靠意志拖动！胃痛惊恐让她几乎窒息！古月明冲在最前，帽子不知飞哪，短发炸毛般飞舞！
九霄云顶
原夏醉眼朦胧，随意瞥了眼云下归途的三个小点，像看几只夜归的小鸟。
“凡人精力真足……”她咕哝，伸了个懒腰。一阵难耐的鼻痒毫无预兆袭来！
“啊——嘁！！！”
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猛然爆发！声震云层！气流狂卷！喷嚏瞬间的腰腹剧烈颤抖！
下方巷口那漆黑死角，正对上她俯视的视线……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下一秒，狂暴的笑声如同雷霆席卷云海！原夏在厚云上笑得满地打滚！身体剧烈翻腾！深灰发丝凌乱飞舞！眼泪狂飙！她狠捶着可怜的云絮：
“哎呦…哈哈…我不行了…小莲花…小莲花还有那两个傻姑娘…哈哈哈…跑得比被燎了尾巴的兔子还快！！”
“鬼？！哈哈哈哈哈…安夏那丫头最后拖鞋是不是甩飞了一只？！…小莲花那叫声！哈哈…像只炸毛的小云雀！乐死我了！！神骨要笑断了！！”
周围仙云被神力狂笑搅得乱流翻腾。几位闻声赶来的仙官，目瞪口呆地看着滚在破碎云堆里、形象全无的九神尊，听她语无伦次地重复“小莲花…鬼…拖鞋飞了…”，一时失语。
青衣仙侍默默给抖成筛糠的仙昙加结界，麻木地问旁边的红衣仙官：“…神尊又看温姑娘…乐着了？”
红衣仙官面瘫点头：“…显然是被凡尘俗世的‘趣味’…逗得狠了。”他顿了顿，“…只望温姑娘没…吓掉魂…”
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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