页寻补角

小吴在电影院第十三排的座椅旁拾起半枚铜片时，指尖被铜片的毛边划破。血珠滴在1993年的铜制页托残片上，晕开的形状恰好填满托面“13”的空白方框——这是阿伟消失后，从纸页残留的手心里取下的物件，铜片纹路里嵌着的金色脉络，与铜扣的魂融液成分完全一致。

“吴哥，这铜片在自己长！”来清理座椅的保洁员阿晴举着个铁盒，里面的四十九块铜片正在自行延伸，边缘渗出淡金色的细屑，细屑在地面凝成细小的“51”，“像在补缺口的拼图，却没见外力，细屑里还裹着些纸渣，和纸忆的质地一模一样！”

细屑裹着的纸渣在空气中聚成个模糊的人影——是上周在邮局地窖失踪的古籍修复师，他总说“老铜片的纹路会指路”，那些路都通向白桥镇中学的钟楼。小吴认出，人影手里拿着的页托残片，与二十年前档案照片里，被魂融页显的维修工完全重合，连残片边缘的齿痕都分毫不差。

铁盒底层的绒布下，藏着张泛黄的钟楼结构图，图上第三层钟芯的位置用红墨水画着个缺角的“13”，缺角旁贴着片干枯的纸烬，纸烬上的纹路在灯光下泛着金光，与阿伟掌心的脉络完全一致。小吴用指甲划过缺角，纸页突然凹陷，露出个微型钟芯模型，模型芯壁的暗格里，嵌着半张纸，纸上的字迹是陈默的：“页寻补角以屑为料，每补一丝铜，就多让第十三页的缺角缩小一分。”

电影院的挂钟突然敲响，十三声钟鸣过后，所有铜片同时停止延伸，边缘的细屑在地面聚成个巨大的“13”，里面浮着五十个模糊的人影：阿伟在光雾里托举纸页的侧影，老金在座椅旁浇融魂液的轮廓，小邱在钟芯旁嵌徽章的背影，最后一个位置空着，正对着小吴的影子。

“它们在等你补角。”阿晴的声音发颤，他指着细屑拼出的“13”，“这形状和钟楼第三层钟芯的缺角一模一样！我奶奶是1993年的保洁，她说只有用带血的铜片，才能让第十三页的缺角‘合’上。”

小吴的手腕突然发沉，像被细屑缠住。他低头，看见地面的细屑正在往袖口钻，皮肤接触到的地方泛起淡金色的痕印，痕印的走向与铜片的延伸轨迹完全吻合。这场景，让他想起爷爷失踪前的日记：“当铜片开始自己生长时，别停，那是第十三页在找补角的人——缺角补完的那天，纸页会说出1993年的真相。”

铁盒角落的暗格里，藏着张褪色的路线图，标注着从电影院到白桥镇中学钟楼的路径，每个转角处都画着个小小的铜片图案。小吴的脚步不受控制地跟着细屑移动，指尖触到钟楼第三层的钟芯时，芯壁突然裂开道缝，缝里渗出淡金色的光，光里浮着半张纸，纸上的“默”字正在泛金，与陈默弟弟笔记本上的字迹完全一致。

钟芯的暗格里，整齐码着五十张纸页残片，每张残片上都印着不同的“13”缺角，从“2003年缺右上角”标到“2052年缺左下角”，最后一张的缺角正好与阿伟留下的页托残片吻合，只露出“13”的竖线。残片背面的字迹是陈默的：“页寻补五十，角合页归处，接最后半枚铜片的人，会成为第十三页的新补角。”

细屑突然加速涌入小吴的影子，他感觉太阳穴阵阵刺痛，脑海里的画面正在碎片化——童年时听爷爷讲纸页传说的记忆，少年时在钟楼旁捡铜屑的场景，现在握铜片的片段，都在往铜片的延伸处钻，像被强行补进缺角的材料。

“我奶奶当年就是这样消失的。”阿晴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指着第七张残片，残片上的缺角正在变小，露出下面的字迹，“她失踪前说，看见第十三页的缺角在钟芯里闪，往残片上粘完第十三丝铜屑，整个人就被吸进了缺角里，只留下这个铁盒。”

第十三丝铜屑突然从铁盒里弹出，落在最后一张残片的缺角上。小吴捏起铜片往残片上贴去，第一丝细屑融入时，残片与钟芯开始粘连；第十二丝融入时，芯壁上的“13”开始发光；当第十三丝细屑渗进纸里时，残片上突然浮现出完整的字迹：“2053年9月3日，页补新角，小吴。”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掌正在变成淡金色，皮肤下的血管变成了金色的铜丝，在掌心绕成个闭合的“13”，与档案照片里阿伟脉络上的纹路完全重合。钟楼的钟芯突然震动，芯壁上的残片开始自行拼接，纸缝间浮着无数个模糊的页影，每个页影都举着半枚带血的铜片，像在等待被补进下一张残片。

当阿晴冲进钟楼第三层时，最后一张残片已经与钟芯融成一体，芯壁上的细屑拼成个完整的“13”，中心位置嵌着枚学徒徽章，徽章上的刻痕与小吴手掌的纹路完全吻合。铁盒里的四十九块铜片只剩下四十八块，最上面的那块铜片旁，多了个新的细屑堆，像刚补完的缺角。

中学的铃声透过窗户传进来时，小吴的影子还留在钟芯旁，随着细屑的流动微微颤动。那些粘连的残片虽然已经补在芯壁上，但地面的痕印里，隐约有新的铜片在生长，像无数块等待被补角的材料，等着把下一个名字融进缺角里。而那最后一张残片，正贴在钟芯的最内层，缺角已经闭合，上面的“13”在灯光下闪着光，像在等待下一个寻角的人。

阿晴在钟芯的抽屉里，发现了半张未补完的纸页残片，残片上的缺角与小吴掌心的铜丝完全一致。而铁盒的角落里，新的铜片正在慢慢成形，边缘的细屑已经开始泛金，像在等待被新的血粘满，成为第十三页的新一道补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