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慷慨地泼洒在亨特学院的红砖建筑上，斑驳树影在古老的步道上不断摇曳。
秦清穿着那件艾恩挑选的、近乎融入人群的白衬衫和深蓝牛仔裤，背着半旧的帆布包，步伐随意地走在林荫道上。
空气里有青草被修剪后的清新气息，混杂着咖啡和书本纸张的味道，还有学生们身上散发的、独属于象牙塔的、无忧无虑的活力。
几个穿着宽松运动裤的男生笑闹着跑过，带起一阵风；不远处的草坪上，一个扎着脏辫的女生正随着耳机里的音乐忘我地扭动着身体，像是在跳某种即兴的祈福舞。
‘跟哥谭一比，这里简直像是迪士尼乐园，还是幼儿未成年保护版。’秦清面无表情，内心却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Seriously? 这画风切换得比系统抽卡还离谱。
她身后半步，如影随形的伊诺·勒克莱尔是这片“乐园”里唯一的不和谐音，像一个被错误投放的钢铁模型巨人。
他身上的黑色运动服（艾恩选的，最大努力地削弱他的存在感）被他那过高的肌肉密度和骨架撑得依旧显眼，鸭舌帽压得很低，帽檐下那双碧绿的眼睛如同两枚冰冷的兽瞳，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进入他感知范围的生命体——
那只追着飞盘跑的金毛犬，捧着咖啡杯匆匆走过的教授，坐在长椅上啃三明治的书呆子……任何一个靠近秦清本体半径五米之内的人，都会瞬间被那实质般的视线锁定。
在「同心锁」的链接中，伊诺的精神更像一根被绷紧的、敏感的弦。
哥谭潮湿阴冷的暴力烙印让他天然对陌生环境充满防御性的狂躁，唯有秦清传递过来的稳定、平和的意念如同温水般不断冲刷、安抚着那股焦躁，强行让他保持着表面的“安静”——
虽然代价是秦清自己感觉像是同时在遛一只易受惊的杜宾犬和做精神力广播体操。
“哇哦！快看那个大块头！保镖？模特？我的天，这胸肌……”一个穿着印有“E=mc²” T恤的理工男压低声音对同伴说，眼神黏在伊诺身上挪不开，小声嘀咕，“好想叫Mommy.”
“他跟着的那个亚洲女孩……看起来好小，但气场好冷。”旁边的眼镜男推了推镜框，“像什么千金大小姐带着私人安保？Hollywood come to life.”
“感觉好凶，别看了，走走走……”
议论声不大，但在秦清和伊诺远超常人的感官里清晰可闻。
秦清内心翻了个白眼：？？？Dear Lord， 这猛男保镖 cosplay 还能不能好了？还有那个叫Mommy的，这么怪异的xp是怎么说出口的？？
她只想安静地当个平平无奇的交换生，奈何旁边这位爷的存在感跟哥斯拉登陆曼哈顿似的。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带着热情洋溢（且毫无眼色）的笑容插了进来。
“嗨！打扰一下！你是……秦清？新来的哥谭交换生对吧？”黑框眼镜，头发有点像被小型龙卷风拜访过，典型的校园活跃分子张伟再次出现，手里还捏着几张花花绿绿的社团宣传单。
“我是张伟，计算机系的，国际学生会的！主要负责帮助新生适应，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他语速飞快，目光在秦清和伊诺之间跳跃，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
“你好。”秦清微微点头，语气平稳得像在讨论天气。伊诺的视线瞬间钉死在张伟脸上，全身肌肉绷紧。
张伟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僵化了，额角渗出一丝冷汗，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这位是……？”张伟的声音有点发虚，指着伊诺。
“我表哥，伊诺·勒克莱尔。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国外。”
秦清面不改色地把“人形自走警报器兼暴力保镖”归类进“亲情关怀”范畴，同时意念在精神链接里如同敲黑板般强调：‘放轻松!他只是个你一拳就能干翻的书呆子而已，保不准还是个脆皮大学生!’
链接的另一端，那头无形的“杜宾犬”接收到明确指令，紧绷的身体以肉眼难以察觉的幅度松弛了零点五个刻度，但那双狼一样的绿眼睛依旧锁定着张伟，无声地传递着“你动一下试试看”的信息。
“哦！哦哦！理解理解！纽约嘛，治安是得注意点！理解万岁！”张伟干笑着，飞快地用衣袖擦了下额角的汗，“那个……秦同学，刚报道完对吧？要不要我带你参观一下主图书馆？还有学生中心，里面有家咖啡超棒！还有……”
“谢谢，我自己熟悉一下就行。”秦清干脆利落地截断了他滔滔不绝的社牛发言。她是来“观察”纽约的生态，不是来参加新生观光团的。
“这样啊……那好吧！”张伟有些小失落，但依旧保持着热情，
“喏，这是我名片，有Wi-Fi问题、选课困扰、找不到中餐馆……ANYTHING！都可以call我！”
他把一张印着联系方式的小卡片塞到秦清手里，又敬畏地瞟了一眼如同铁塔般沉默的伊诺，迅速补充道：“当然，也祝伊诺表哥在纽约玩得开心！Bye！”
说完脚底抹油，溜得飞快，生怕伊诺一个“不开心”就把他当帮派分子给收拾了。
“反应过度。”秦清捏着那张小卡片，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她随手把卡片塞进裤兜，余光看到旁边伊诺因为张伟的快速离去明显又放松了一点。挺好，省电模式启动。
她带着伊诺继续在校园里漫步。图书馆的哥特式尖顶在阳光下庄严肃穆；现代艺术中心的不规则玻璃幕墙反射着天空的碎片；一群穿着柔术服的学生在草坪一角练习摔跤（伊诺的目光在那停留了好几秒，似乎在评估动作的有效性）。
这场景，充满了秩序、多元和……某种被精心包裹的脆弱感。Alright then, 纽约的“和平”就长这样（当然，这是在日常情况下）。
秦清随意在一处爬满藤蔓的僻静石阶长椅上坐下。微风吹过，带来远处管弦乐队排练的隐约音符。阳光暖暖的，环境很舒服，理论上应该让人放松。
但一个硬质长方形物体在帆布包内侧的隔层里，贴着大腿外侧，极其轻微地振动了一下。
秦清面上没有任何变化，依旧保持着微微仰头看树叶缝隙间天空的姿态，仿佛只是在享受片刻的宁静。
她只是抬手，非常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包的位置，让那个振动的源头——一个蒂曼在哥谭弄来的、外壳伪装成普通移动硬盘的超加密卫星通讯器——更容易被拿到。
伊诺几乎是同步感知到了某种“安全威胁”的靠近，立刻从原本的警戒姿态转变为护卫站位，高大的身躯精确地挡在了秦清与右侧人来人往的步道之间，将秦清和长椅笼罩在他身体的阴影里，形成了一个带着压迫感的临时屏障。
他那双碧眼警惕地扫视着远处每一个可能的“信号源”，喉间似乎发出了一声极低的、意义不明的嗡鸣，如同野兽觉察到远处的威胁。
秦清像是累了一样，随意地往后靠了靠，手伸进帆布包。
她摸出了那个伪装的“移动硬盘”，手指在特定的区块快速按压解锁。
屏幕亮起微光，一个不断变换字符加密认证框闪过，随后，蒂曼·拉辛那张轮廓分明、带着明显混血特征、尤其是一双灰蓝色眼眸冷静得如同西伯利亚冰湖的脸，出现在小小的屏幕上。
背景似乎是哥谭某个废弃工业建筑的顶层，透过未封死的窗户能看到哥谭阴沉的天际线，与亨特学院此刻的阳光明媚形成残酷的对比。
“本体，纽约的‘阳光’是否足够熨帖被哥谭‘淳朴’雕琢过的心灵？”蒂曼的声音透过加密线路传来，低沉悦耳，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
这开场白听起来像是公式化的问候套路，但在秦清的精神感知里，那灰蓝色的眼眸深处，一丝极其细微的关切如同水底的游鱼般划过。
秦清指尖在通讯器边缘轻轻敲了两下，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嘴唇微动，声音压得极低：“比哥谭的‘烟火气’呼吸起来顺畅多了。有事？”
屏幕上的蒂曼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背脊挺直，显示出他无论身处何种环境都保持的精英姿态。他开门见山，语气是纯粹的情报分析师口吻，清晰、精确，仿佛在处理一份亟待审阅的报告：
“两项核心动态更新，评估等级：中度关注。”
“第一，哥谭‘巢穴’状态报告：昨日1900至0130时区，东区第七号码头区域发生高强度暴力冲突，主要参与者：小丑帮（特征：大量毒气弹及涂鸦标记）、‘双面人’丹特派系残余势力（特征：非法交易军火及印有双面硬币标志的集装箱）。”
“规模：非集团军作战，但武器级别超越常规火并，现场遗留部分肩扛式火箭弹发射后残骸及大量弹孔。蝙蝠侠（B：主体）、夜翼（N：辅助支援）介入平息，控制时间为0130，清场时间0315。”
“罗宾（R：协同侦查）在规避一枚疑似榴弹破片时遭受非穿透性右侧大腿外侧擦伤，无重大结构损伤。初步判断为常规领地与利益分配冲突。”
蒂曼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在朗读一份枯燥的警情通报。但提到罗宾受伤时，他语速有几乎难以察觉的0.1秒停顿，似乎确认着信息的精确性。
Wow…罗宾崽子又挂彩了？ 秦清内心嗤笑一声，真是毫不意外呢。
她面上依旧平静无波，只是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小丑和双面人？经典的哥谭配方，一点不意外。
“异常点补充。”蒂曼的目光似乎穿透屏幕落在秦清脸上，补充道，
“红罗宾（RR：技术分析及残留物侦查主导）在冲突区域核心点——爆炸的军火集装箱废墟下方，采集分析出微弱但结构复杂的能量残迹。其光谱特征与数据库记录中……”
“我们之前清除的‘影噬者’核心污染源残留碎片吻合度达到87.4%。该残留极其微量且存在主动消散迹象，不构成当前直接威胁。但红罗宾已将其设为核心追踪标的之一。蝙蝠侠对您的远程‘兴趣度’指数稳定在C级高位（最高A级），数据通道扫描频率未降低，判定：持续高度关注。”
Here we go again… 秦清几乎要叹气了。布鲁斯·韦恩那颗怀疑主义的脑子就没休息过？
一点微弱的污染残留，隔了这么远、过了这么久，还能被红罗宾那科技脑袋扒拉出来？Bat-paranoia level: Expert.
真是阴魂不散。她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表示收到。这在意料之中，那个控制狂蝙蝠要是不查才奇怪。
蒂曼接收到秦清的点头信号，微不可查地颔首，继续汇报第二项：“第二，关注人物：‘红头罩’（JH），当前情绪状态分析：极度焦躁，行为倾向：攻击性显著提升。”
屏幕上的影像拉近了些，蒂曼灰蓝色的眼眸如同精确的分析仪器，拆解着信息：
“观察窗口：过去96小时。关键事件：JH控制的四处关键据点遭到精准、高效打击，时间均在深夜非活跃时段。A点：下东区武器中转仓库，损失：高价值重火力及部分现金（具体数目不明）。B点：钻石区‘情报处理中心’，损失：核心服务器物理损毁（被战术铝热剂熔穿），非云端存储情报全毁。C、D点：南港外勤安全屋，损失：设施报废，储备武器被转移/损毁。”
“手法分析：高度专业化，目标明确（仅针对物资、情报节点及据点功能而非人员），攻击链条清晰，撤离路线设计精密，无明显组织标记。非已知哥谭主流帮派或影武者联盟风格。难度评估：A级（极高）。”
“JH反应：公开惩罚性清除（方式极其暴力）了三个相关但次要据点的非核心负责人（理由：失职/内鬼嫌疑），同时对核心圈人员进行了高压忠诚审查。他正在动用所有地下信息网络全力追查来源。‘低语’（哥谭注视）反馈其情绪核心词汇为‘破坏’、‘追踪’、‘处决’。”
秦清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通讯器外壳上摩挲。
杰森地盘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端了四个点？这手法……有点意思。精准，专业，目的明确，不留组织痕迹？
能把他惹毛到这个地步，连无关的小头目都用极端手段处理了，对方要么艺高人胆大，要么就是故意在踩他的高压线。
蒂曼停顿了一下，最后补充了一句，声音依旧平稳：“额外事件：他尝试通过一条非指定安全路径向‘幽灵作家Q’（定位您）发送通讯请求一次。请求时间：昨日0247。通讯请求已被预设三级防火墙自动识别并强制拦截（未泄露回传路径及定位特征），拦截等级：Alpha。系统未触发追踪反制程序，判断对方仅为试探性呼叫。”
秦清眼睫微垂。杰森找她？是想利用她的情报网查是谁在挑衅他，还是……纯粹的暴躁发泄？估计两者都有。这红头罩牌炸药桶，点着了连他自己都不放过。
“知道了。”秦清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总结道，“哥谭的‘热闹’（蝙蝠家），由他们去。保持距离，做你自己的事。”她直接下达指令，“红头罩那边，下次他再试图呼叫，切转到我这里。”
“明白，本体。”屏幕上的蒂曼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立刻回应，姿态带着一种下属接受命令的明确性，那副冷静自持的情报官外壳下，对秦清的绝对服从是唯一的底层逻辑。
“‘巢穴’持续监控中，安全冗余层已设定。”
他灰蓝色的眼眸专注地看着屏幕这边的秦清，补充问道：“艾恩管家单元是否已就位？纽约‘栖息点’运行状态是否在预期安全阈值内？哥谭资源阵列是否启动远程支应通道？（程序代码：QNY-SUPPORT）”
“艾恩很称职。”秦清言简意赅地给与了肯定，“‘家’很安稳。暂时不需要。”她目光扫了一眼身边如同一尊沉默铁狮般的伊诺，
“哥谭是你目前的主战场，把‘家’和‘鸟巢’（指杰森据点等）的风向都看好，更要看好你自己。‘鸟’（蝙蝠侠和他的助手们）的羽毛（监视）无处不在。”
“Will comply.” （遵命）蒂曼郑重地回应，如同进行一场庄重的宣誓。他那精致的混血脸庞上，那份绝对的忠诚和一丝为秦清操心的意味（尽管被他压抑得几乎看不见）混合成独特的复杂神情。“哥谭的‘眼睛’，比它表现出来的更加无处不在。请您在纽约，‘安心学业’。”
屏幕暗了下去，加密通讯结束。
手指在通讯器背面一点，设备瞬间变回“移动硬盘”模样被揣回包里。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
秦清抬起头，阳光正好穿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微风送来远处学生社团排练合唱的悠扬歌声。草坪上，有人摊开毯子在野餐，笑声清脆。一切如常。
平静。美好。充满生机。
平静吗？
蝙蝠侠的远程监控网正以高科技手段笼罩着她的信息流；布鲁斯·韦恩的不信任就像阴云，即便隔着几小时航程也未曾消散。
哥谭的地下世界永远在混乱的边缘试探，一点火星就能点燃另一个炸药桶——比如刚刚炸了的红头罩；还有那个未知的、惹毛了杰森·陶德的“幽灵”组织，手法专业得令人警惕……
所有这一切，如同无形的高速信息流，在她此刻坐着的这张公园长椅之下穿行、碰撞。
而她，表面上只是一个带着“憨憨”保镖（Well, looks can be deceiving.）报道完在享受校园阳光的普通文学系交换生。这种割裂感，荒谬又真实。
“饿了。”伊诺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一丝野兽需要进食的本能诉求，也带着询问的意味。他巨大的手掌按在秦清靠背的长椅靠背上，掌心传来的温热驱散了通讯器的冰凉。
秦清抬眼看向他。那纯粹而坚定的眼神，似乎能过滤掉所有阴暗的思虑，只关心本体的最基本需求。
是啊，饿了。再大的风暴，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应对。
她站起身，拍了拍蹭上灰尘的裤腿，表情如同讨论等下喝奶茶加几分糖一般平静：“嗯。走吧，伊诺。”
她率先迈步，朝着艾恩提前做过攻略的据说“性价比最高、亚洲学生最爱”的学生食堂方向走去。伊诺大步跟上，依旧忠实地占据着秦清身后的位置，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亨特学院的林荫道很漂亮，学生们脸上的笑容很真诚，空气中弥漫着知识的味道和青春的躁动。
秦清走在其中，步伐平稳。表面的生活还得继续。
“顺便，”她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说，声音飘散在风里，“看看纽约的‘白人饭’，和哥谭的比起来……哪个更难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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