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 1969 年的一个夏天的旖梦
……
八月的风……原来能这么吵。
终于风……停了...
停得那么突然,那么虚伪。像一场歇斯底里的咆哮之后,精疲力尽地瘫倒。留下满地狼藉,证明它来过。就像……他一样。来过,然后被带走了。
就在那根巨大的、压垮了半间屋子的房梁下面。海水退去后留下的淤泥糊了他半边脸。没有血迹,只有一种冰冷的、彻底的静止。一个研究麻瓜风暴的巫师,被麻瓜建筑的残骸钉死在了他好奇的祭坛上,多么讽刺。
雨点打在脸上,冰冰的,痒痒的。大人们都像石头一样站着,没人说话。只有那个穿袍子的老头在念着听不懂的词。
艾茉尔的小手在身侧攥紧了裙子。硬邦邦的布料硌着掌心。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手,隔着同样冰凉的黑丝手套,轻轻碰了碰她攥紧的小拳头。
艾茉尔像被烫了一下,猛地缩回手,藏到身后。她甚至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黑纱后面,传来卡西欧佩亚刻意压低的、听起来有点怪怪的声音,像在努力模仿一种她并不熟悉的调子:
“艾茉尔……” 那只悬在半空的、戴着手套的手似乎顿了一下,然后也收了回去,声音继续飘过来,“以后…只有我们了。”
艾茉尔偷偷抬起一点眼皮,飞快地瞟了一眼身边那个黑色的身影。雨水打湿了面纱,贴在脸上,勾勒出那熟悉又陌生的、紧绷的线条。她记得妈妈每次提到爸爸时那冰冷的语气,记得妈妈看到爸爸那些麻瓜玩意儿时嫌恶的眼神,记得妈妈把她关在房间里的惩罚……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委屈、愤怒和被欺骗的感觉涌上来,堵在喉咙口,让她小小的胸膛起伏着。相依为命?妈妈明明那么讨厌爸爸!她怎么可能想和自己“相依为命”?她一定是在说假话!
艾茉尔咬住了下嘴唇,用力得几乎尝到一丝铁锈味。她再次把头低下去,盯着自己沾了泥点的黑色小皮鞋。她没有再看妈妈,也没有再看那个被泥土盖上的坑。
…
英国伦敦街上,卡西欧佩亚身着一袭云纹真丝横楞绸晚礼服(黑色),戴着厚重的面纱。艾茉尔穿着哑光黑色面料的裙子,虽然她不想那样。
母亲告诉她,她们要去伦敦格里莫广场12号。
艾茉尔抬头打量着周围的房屋,他们此时站在11号外面。望望左边,看见的是10号,望望右边,却是13号。
“母亲?”艾茉尔轻声开口。
“闭上嘴。”
突然就有一扇破破烂烂的门在11号和13号之间凭空冒了出来,接着肮脏的墙壁和阴森森的窗户也出现了,看上去就好像一座额外的房子突然膨胀起来,把两边的东西都挤开了。艾茉尔看得目瞪口呆。11号的立体声音响还在沉闷地响着,显然住在里面的麻瓜们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艾茉尔被母亲带着走上破烂的石头台阶,一边睁大眼睛望着刚变出来的房门。银制的门环是一条盘曲的大蛇形状。门上没有钥匙孔,也没有信箱。
布莱克是魔法界中相当显赫的家族,但他们的宅子老得就像是从刚坟墓里被刨出来的一样:虽然装饰华美,但艾茉尔感觉其墙壁深处总散发出一股腐朽的味道。
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
艾茉尔跨过门槛,闻到了潮湿的、带有灰尘的气味,还有一股甜滋滋的腐烂味道,这地方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座废弃的空房子。
忽然一个长着蝙蝠耳朵的生物从地下室通道冒了出来。它看起来矮小又古怪,对着来人深深地鞠了一躬。“主人回来了——卡西欧佩亚小姐,还带着琼斯小姐。”看着他,艾茉尔想到了琼斯庄园的闪电(家养小精灵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随着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布莱克夫人从门厅另一端的一扇门里走了出来。这是这里的女主人沃尔布加·布莱克夫人,梳着一丝不苟的高发髻,眼窝深陷,红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看到自己的姐姐,卡西欧佩亚再次红了眼眶。
“克利切,”布莱克夫人伸出带满了戒指的修长手指,点了点艾茉尔,“带琼斯小姐去找女孩子们玩吧。”
走之前艾茉尔听到母亲说的断断续续的句子“…意外……飓风……”
以及沃尔布加姨妈说的“别担心,布莱克家能照顾好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接着艾茉尔绕过一个看上去是用巨怪的一条断腿做成的大伞架,然后顺着黑暗的楼梯往上走,旁边墙上的饰板上聚着一排皱巴巴的脑袋。艾茉尔仔细一看,发现那都是些家养小精灵的脑袋。他们都长着同样难看的大鼻子。
艾茉尔跟着克利切走进了二楼的一个房间。这间房间看上去比房子里的其他房间要明亮一些,至少没有昏暗的光线。墙壁上挂着绿色和银色相交的帷幔,一盏水晶吊灯从天花板垂下来。除此之外,房间里还有一张特别大的床,床罩上堆着厚厚的缎面垫子,枕头上还绣着花纹。艾茉尔感觉这样俗气的装饰倒是符合这个家族的品味。
克利切鞠了个躬,说道:“琼斯小姐,我去叫少爷和小姐。”然后他就消失了。
艾茉尔坐在布莱克家族二楼客房的床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裙子上粗糙的黑色布料。这间屋子比她琼斯庄园的卧室大得多,却让她感到窒息。墙上的绿色帷幔像毒蛇的皮肤,水晶吊灯投下的光斑在地毯上形成诡异的图案。
她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土的黑色小皮鞋——这是父亲最后一次带她去对角巷买的。那天阳光很好,父亲蹲下来为她系鞋带时,一枚金加隆从他口袋里滚出来,在石板路上转了好几个圈。
"捡到钱要许愿哦,小星星。"父亲眨着眼睛对她说。现在那双温暖的大手永远埋在泥土下了,被飓风卡米尔摧毁的不仅是半个小镇,还有她全部的世界。
门突然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西里斯·布莱克,一头黑发,脸上带着没心没肺的笑容,走了进来,艾茉尔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你就是艾茉尔表妹?”
艾茉尔歪着头,审视地看着他:“是的,我是艾茉尔·琼斯,你是?”
“噢,你不知道我?”男孩夸张地捂住胸口,做出受伤的表情,“我是西里斯,你表哥。”
艾茉尔眨眨眼,小声嘟囔着:“哦。”
“嘿!别这么冷淡嘛!”西里斯一屁股坐到了艾茉尔旁边,笑嘻嘻地看着她,“我给你准备了礼物!”西里斯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盒子,“当当!看!礼物!”带着恶作剧成功的窃喜看着艾茉尔。
艾茉尔犹豫地接过盒子,指尖刚碰到盖子,就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小心翼翼地掀开一条缝——
甲虫飞到了空中,然后落到了西里斯的头上。西里斯也尖叫着,“啊!甲虫!甲虫!”
“啊啊!快把它弄下来!啊啊!”西里斯一边叫一边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脑袋。
艾茉尔看着他的狼狈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西里斯!”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一个年纪较大的女孩(安多米达)皱着眉头出现了,只是魔杖轻轻一点,甲虫便消失了。
安多米达压低声音,带着责备意味看着西里斯。西里斯这才停下动作,头发被抓得像一团乱草,脸上带着点狼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他瞥了一眼艾茉尔红红的眼睛和身上扎眼的丧服,似乎第一次意识到事情的严肃性。
“跟我出来一下,让艾茉尔休息。”安多米达把西里斯拉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门再次被轻轻推开。是西里斯回来了。他站在门口,搔了搔鼻子,眼神有点飘忽不定,好像在确认刚才的狼狈样没有被更多人看见。“呃……那个…”他干巴巴地开口,目光在艾茉尔脸上和她刚才扔掉的盒子之间游移,“刚才的甲虫...只是想逗你玩一下..你别生气?”
西里斯不情愿地站起身,嘟囔着:“唉,真是扫兴,我还想和表妹多玩一会儿呢。”安多米达把他拉了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安多米达皱起眉头,劝道:“西里斯,你不该这么对表妹,她刚刚失去父亲……”
西里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哦……那个啊。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安多米达叹了口气:“她从今以后,就住这里了。”安多米达又叮嘱了几句,然后就离开了。
艾茉尔看着他乱糟糟的头发和难得一见的局促模样,摇了摇头。
见她没哭也没骂他,西里斯似乎松了口气,胆子又大了一点,眼睛亮起来:“嘿!对了!我差点忘了正事!今天晚上有个宴会,算是……嗯……布莱克家的规矩吧。不过别怕,”他朝艾茉尔挤了挤眼睛,露出一个促狭的笑,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主意,“我带你溜出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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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① 在整个19世纪,着丧服的礼仪规矩主要由女性承担,她们的着装品味代表的是整个家族的姿态,与此同时也反映出该家族的社会地位以及经济水平。这种严格的规范对于男性则会宽松许多。儿童也会有专门参加葬礼的服饰。除了深黑,女童有时候也可以穿镶黑边的白色裙子。由修女长期佩戴的面纱在历史上象征着哀悼者远离日常生活,以及她的贞洁和谦虚。
② 1969年8月14日,飓风卡米尔在墨西哥湾上空形成,并在登陆美国后,在阿拉巴马州、密西西比州和路易斯安那州造成了灾难性的破坏。这场风暴是美国有记录以来破坏力最强的飓风之一,导致大量桥梁被冲毁,房屋和道路受损,经济损失巨大。艾茉尔的父亲道森·琼斯死于其意外。
③ ooc致歉。关于年龄:此处试图描绘的是9岁孩童互动,可能显年长。关于西里斯:感觉西里斯身上有很大的矛盾感,外表典雅而且礼仪挺好(他毕竟从小就算被逼着,这种用餐礼仪也养成习惯了嘛)但是身上的气质就是非常的桀骜不驯这种。这里就这么安排了,再次致歉。
④ 天狼星,拜耳编号为大犬座α(Alpha Canis Majoris,缩写为α CMa),是夜空中最亮的恒星,视星等-1.46,几乎是全天第二亮星老人星的两倍。它的英文名Sirius源自希腊语,意思是“发光”或“灼热”。
⑤ 艾茉尔父亲喜欢研究一些麻瓜科技,艾茉尔的母亲讨厌这些(两人商业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