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然的手指在玉牌上摩挲,烛火映出她眉间的阴影。她忽然将玉牌贴在胸口,像是要从冰冷的玉石中寻回一丝温度。
“你见过他。”她的声音低哑,“你说他在梦里找过你。”
苏挽清抬起头,眼底浮起一层雾气,不是悲伤,更像是一种宿命般的疲惫。
“他告诉我,”她顿了顿,目光穿过御书房的窗棂,仿佛望向遥远的北境,“他要回来。”
林长戈站在门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却能感受到那股诡异的气氛。他握紧腰间的剑柄,指甲掐进掌心。他不信任苏挽清,也从来不信什么梦境里的鬼话。
可他知道,陛下信。
沈昭然忽然站起身,快步走到书架前,拉开暗格,取出一卷泛黄的旧信。那是她登基前,萧烬留给她的唯一一封信。她从未对外人提起过,甚至林长戈也不知道它的存在。
她将信展开,指尖轻触信纸一角,那上面有一枚相似的狼形印记。
“你……是在替他传话。”她低声说,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自语。
苏挽清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她。
“他要什么?”沈昭然猛然抬头,眼中燃起一丝怒意,“他要江山?还是要我?”
“他要他的东西。”苏挽清缓缓道,“他曾是北境的少主,却被白狩夺去一切。他要拿回去。”
沈昭然冷笑一声,笑声却有些发颤:“所以,你就是他派来的棋子?”
“我是您的棋子。”苏挽清的声音平静如水,“但我也是他梦里的影子。”
林长戈听得心头一凛,猛地推门而入:“陛下,别听她胡言乱语!她这是在拖延时间!”
沈昭然却抬手制止,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林长戈,你出去。”
“陛下——”
“我说,你出去。”
林长戈咬牙,终究没有再争辩,转身离去,重重合上门扉。
屋内只剩她们两人。
沈昭然缓缓坐下,将玉牌放在案上,目光落在苏挽清身上,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她。
“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杀你?”
苏挽清轻轻一笑:“想过。”
“那你为何还来?”
“因为我必须来。”她低声说,“因为我知道,您不会杀我。”
沈昭然沉默良久,忽然问:“你到底是谁?”
苏挽清看着她,眼中有光闪过:“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您还记得那个雪夜吗?”
沈昭然瞳孔一缩。
她当然记得。
那是一个寒冬,她在追捕叛军途中,误入北境边境的一处山谷。风雪呼啸,天地苍茫,她看到一个少年蜷缩在雪地里,满身伤痕,气息微弱。
他没有求饶,也没有哀求,只是用一双漆黑的眼睛望着她,像是在看命运的审判者。
她最终没有杀他,也没有救他,只是留下一口干粮,转身离开。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少年就是萧烬。
“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夜晚的?”她声音颤抖。
苏挽清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神竟有些陌生。
“因为那天,我也在场。”
沈昭然的心猛地一跳。
“你……”
“我不是一个人。”苏挽清轻声道,“我是梦的一部分,也是记忆的一部分。我存在于你们之间,却从未真正属于任何一方。”
沈昭然缓缓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
“你是说……你是他留下的……梦?”
苏挽清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头。
沈昭然忽然觉得一阵晕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清醒的,以为掌控了一切。可现在,她开始怀疑,连眼前这个陪伴她多年的义妹,都是别人设下的局。
她终于明白,这场棋局,从一开始,她就不是唯一的执棋人。
窗外风雨更急,雷声轰鸣。
沈昭然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
她看向苏挽清,目光冷了下来。
“我会让你活着,但不是因为信你。”
“我知道。”苏挽清低头,“是因为您想亲眼看看,这场梦,到底会走向哪里。”
沈昭然没有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门外,林长戈再次踏入,神色复杂。
“把她带走。”沈昭然低声命令,“软禁,不得外出。”
林长戈抱拳领命,正要上前,却被沈昭然拦住。
“等等。”她声音低沉,“让她留一句话。”
林长戈皱眉,却没有反对。
苏挽清缓缓抬起头,目光清澈如水。
“陛下。”她轻声道,“当梦醒时,您会明白,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沈昭然没有回应,只是缓缓合上眼。
门被缓缓关上,书房重归寂静。
烛火摇曳,映照着案上的玉牌,仿佛那枚狼形图腾也在微微颤动。
一场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