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办公室隔着一条走廊，门上分别挂着“物理系 周明宇”和“数学系 林小满”的牌子。每天午休，周明宇都会端着两杯热咖啡过来，放在林小满堆满论文的桌上，杯垫是他画的蝉，翅膀上印着数学公式，美其名曰“跨学科融合”。
有年夏天，学校举办校友返校日，他们负责接待。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怯生生地问：“周老师，林老师，你们当年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呀？我总觉得刷题好难。”
周明宇从口袋里摸出颗橘子糖，递给女生：“你看，再难的题，解出来的时候都像这糖一样甜。”林小满笑着补充：“而且，要是有个人陪你一起刷，就更不难了。”
女生走后，周明宇指着远处的香樟树：“你看她，多像当年的你，连马尾都一样。”林小满没说话，只是把他手里的咖啡杯往他那边推了推，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像在回应一个无需言说的默契。
他们在学校附近买了套房子，书房的窗正对着一片梧桐树。周明宇的书架上摆着那支刻着双蝉的钢笔，旁边是林小满高中时的数学错题本，红绸带系的蝴蝶结依旧歪歪扭扭。书架最上层，放着本新的笔记本，封面上写着“人生错题本”，第一页画着两只并肩的蝉，下面写着“目标：少犯错，多吃糖”。
某个蝉鸣聒噪的午后，林小满翻到“人生错题本”的中间页，发现周明宇写了行字：“当年在单杠下没说出口的，是‘我喜欢你’。”她拿起钢笔，在下面画了个大大的对勾，旁边添了句：“我知道，从你把橘子糖塞给我的那天起。”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哗哗响，像在为这个迟到了许多年的答案鼓掌。周明宇走进书房时，正看见林小满对着本子笑，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在看什么？”
“在看我们的错题本，”林小满把本子递给他，“发现我们好像没什么错题。”
周明宇笑着翻开新的一页，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房子，旁边写着“接下来的题，是怎么把日子过成糖”。林小满凑过去，在小房子旁边画了两只蝉，翅膀挨在一起，像在说悄悄话。
夕阳透过窗户，在本子上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像高中时被灯光投在墙上的模样。林小满知道，这本“人生错题本”会一直写下去，就像那些年的蝉鸣，年复一年，唱着关于陪伴的歌——从夏末的单杠到秋日的银杏，从图书馆的灯光到书房的窗沿，从少年的并肩到余生的相守，每一笔都带着橘子糖的甜，和两只蝉翅膀碰在一起时，那阵轻轻的颤。林小满生日那天，周明宇带她回了趟高中操场。单杠又刷了层新漆，在夕阳下亮闪闪的。他从背包里拿出个保温桶，打开来是绿豆冰棒，冒着丝丝凉气，和当年小卖部买的一模一样。
“知道你还惦记这个，”他递给她一支，塑料包装上的水珠滴在她手背上，像高中那个午后没擦干净的墨水，“特意冻了一晚上。”
林小满咬着冰棒坐下，看他在旁边比划“当年你就是在这儿抢错题本，把冰棒掉草丛里了”，突然发现他眼角的纹路深了些，却还是会在说起往事时，耳尖泛着淡淡的红。
“你看那棵梧桐树，”周明宇指着远处，“去年台风把枝桠吹断了些，今年又长得更茂盛了。”
林小满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阳光穿过叶隙落在地上，光斑晃啊晃，像极了高中错题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批注。她突然想起那本“人生错题本”，最新一页画着个小蛋糕，旁边写着“第N个生日，目标：让小满的笑比糖甜”。
回家的路上，周明宇牵着手的力道比往常紧了些。路过文具店时，他突然停下来，拉着她走进去，指着货架上的橘子糖：“你看，还是那个牌子，要不要再囤点？”
林小满笑着摇头，却在他转身付钱时，看见他偷偷拿了两袋塞进包里。她想起书房里的“人生错题本”，突然明白有些习惯从来不会变——就像他总记得她爱吃橘子糖，就像她总记得他讲题时会前倾身体，就像那两只蝉，永远翅膀挨着翅膀。
深秋的某天，他们的“人生错题本”多了新内容。周明宇画了个小小的婴儿床，旁边写着“新课题：如何当一对合格的爸妈”。林小满在旁边画了只迷你蝉，翅膀上写着“数学系宝宝vs物理系宝宝，谁更聪明？”
周明宇挠挠头，在下面添了句：“不用比，像你就好。”
窗外的梧桐叶落了满地，像铺了层金色的试卷。林小满靠在周明宇肩上，看着他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突然觉得人生这道题，原来从来不需要标准答案。有个人陪着慢慢解，就算偶尔出错，也像橘子糖那样，甜得恰到好处。
蝉鸣还在年复一年地响起，从夏末到初秋，从少年到白头。林小满知道，那本“人生错题本”会一直写下去，写满绿豆冰棒的凉，橘子糖的甜，写满两只蝉翅膀碰在一起的颤，写满所有关于“我们”的，没尽头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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