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霍格沃茨特快在深沉的夜色中缓缓停靠终点站时,林师鹤被狄卡德洛轻轻唤醒。新生们跟着巨人海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湖边湿滑的小路上,夜风裹挟着黑湖特有的、带着水藻和泥土气息的冰冷水汽扑面而来。林师鹤打了个寒噤,不舒服地缩了缩脖子。
“这边!四人一条船!”海格洪亮的声音在湖边响起。
林师鹤毫不犹豫地紧跟着狄卡德洛,和他一起挤上了同一条小船。小船随着他们的重量轻轻摇晃,冰冷的湖水气息更浓了,脚下的木板也透着寒意。林师鹤皱紧眉头,下意识地蜷了蜷脚趾。
宽大的霍格沃茨校袍袖子下,狄卡德洛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动,那根胡桃木魔杖杖尖在袖内不着痕迹地一点。一股极其细微、却异常精准的暖流悄然弥漫开来,稳稳地包裹住林师鹤的双脚,驱散了那刺骨的寒意。
林师鹤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原本紧绷的身体不着痕迹地放松下来,又往狄卡德洛坚实温暖的身边靠了靠,几乎挨着。小船无声地滑向湖心,远处灯火通明的霍格沃茨城堡倒映在漆黑如墨的湖水中,巍峨壮观得令人屏息。
城堡大门前,麦格教授穿着翠绿色的长袍,神情严肃地站在台阶上迎接新生。“欢迎来到霍格沃茨,”她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在宴会开始前,你们首先要确定自己进入哪所学院……”她开始讲解四大学院的历史和特质,以及分院仪式的规则。
林师鹤站在新生队伍里,仰望着灯火辉煌、充满神秘气息的城堡内部,耳边是麦格教授严肃的声音。格兰芬多的勇气?赫奇帕奇的忠诚?拉文克劳的智慧?斯莱特林的野心?这些词在他脑子里打了个转,却没留下多少痕迹。他有点心不在焉,手指无意识地伸过去,紧紧揪住了旁边狄卡德洛校袍的袖口布料,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分去哪里?他不在乎。
他唯一在乎的,是能不能和洛洛在一起。
新生队伍缓慢前移。狄卡德洛的名字被叫到。
“狄卡德洛!”
他迈步上前,步伐从容。坐上高脚凳,背脊挺直。
麦格教授将分院帽放在他头上。
帽子几乎没怎么动。下一秒,洪亮的声音响彻礼堂:
“拉文克劳!”
蓝色与青铜的长桌爆发出掌声。狄卡德洛平静起身,走向拉文克劳长桌。他在长桌靠近过道的末端坐下,目光投向新生队伍。
林师鹤看着洛洛坐到蓝铜色的人群里,感觉像隔开了一道墙。被隔离的空落感涌上来,他无意识地揪紧了袍子下摆。
“师鹤·林(Lin Shihe)!”
林师鹤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坐下。分院帽落下。
“嗯……”细微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有趣……温暖的心,像个小太阳……绝对的忠诚?近乎偏执……厌恶争斗,向往安逸……坚韧的守护欲?赫奇帕奇会很适合……”
林师鹤在黑暗里翻白眼。忠诚?只在洛洛面前。守护?只想被洛洛守护!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结束!去洛洛身边!
分院帽似乎轻哼了一声。
“好吧,既然你如此执着——”
“赫奇帕奇!” 帽子高声宣布。
黄黑长桌爆发出热烈的欢呼。林师鹤掀开帽子,脸上是解脱的轻松。他跳下凳子,目光本能地射向拉文克劳长桌末端。
那个位置,空了。
林师鹤的心跳漏了一拍,失落攥紧了他。
这时,一只熟悉的手伸到他面前。
林师鹤猛地转头。
狄卡德洛正站在赫奇帕奇长桌旁的过道上,离他一步之遥。他穿着拉文克劳的蓝铜色院袍,无视周围聚焦的目光,只专注地看着林师鹤,伸出的手稳定有力。
赫奇帕奇长桌外侧安静了些。一个小獾兴奋地小声嘀咕:“快看!我们的小獾刚分来,就被隔壁的‘鹰’‘叼’走了?”
林师鹤看到狄卡德洛,空落和茫然瞬间消失。他眼睛亮了,几步跨到对方面前,急切地把手塞进对方温暖干燥的掌心,被稳稳握住。
狄卡德洛牵着他,没有去拉文克劳或赫奇帕奇长桌。他们径直走向礼堂中间过道,在拉文克劳长桌末端和赫奇帕奇长桌开端交界处停下。
这里有一张靠着柱子的空长椅。
狄卡德洛拉开椅子让林师鹤坐下。林师鹤立刻坐稳。狄卡德洛在他旁边坐下。林师鹤左边挨着赫奇帕奇第一个位置,狄卡德洛右边贴着拉文克劳最后一个位置。他们自成一体,连接着两个学院。
晚宴开始。长桌上堆满食物:烤鸡腿、肉排、土豆泥、肉馅饼、南瓜馅饼……
林师鹤扫过油腻的烤肉和橙黄的南瓜馅饼,眉头紧皱,满脸嫌弃。
狄卡德洛没看满桌食物。他拿起林师鹤的空盘:避开鸡皮和炖菜,无视南瓜馅饼,夹起几块煎得粉嫩、无骨的嫩牛排。又从沙拉里挑出新鲜蔬菜、番茄和玉米粒(确保没有瓜类),淋上油醋汁,堆在牛排旁。最后拿了一小碟白面包。
盘子放到林师鹤面前,食物符合他的口味。
狄卡德洛才给自己夹了些类似的食物。
林师鹤看着眼前的晚餐,嫌弃消失,眉开眼笑。他拿起叉子享用,仿佛周围都与他无关。他吃着牛排,用胳膊肘碰碰狄卡德洛,下巴朝长桌中间努了努:“洛洛你看,那个肉馅饼,油快滴下来了,腻……”
狄卡德洛“嗯”了一声,没抬头。他放下叉子,切下一块自己盘子里雪白细嫩、无刺无腥的鱼排,自然放到林师鹤盘子里牛排旁。
拉文克劳末端和赫奇帕奇开端的学生都或明或暗地观察着这对占据“交界”的组合。拉文克劳带着审视和好奇,赫奇帕奇则是善意的包容和有趣。那个小獾又小声说:“看吧!连吃饭都不用自己挑!”引来几个小獾友善的低笑。
林师鹤沉浸在牛排和鱼排里,置若罔闻。狄卡德洛安静吃着,偶尔抬眼,平静的目光让好奇的打量消弭。在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礼堂里,他们两人自成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尾声与门环
晚宴结束。各学院级长起身招呼新生集合,准备返回公共休息室。
林师鹤刚放松的神经瞬间绷紧。他看着赫奇帕奇级长招呼集合,拉文克劳队伍移动,狄卡德洛起身。
分开。
这个念头缠紧了他的心脏。十一年!他的世界就和狄卡德洛绑在一起。同一个屋檐,同一张餐桌,同一张床铺——习惯了彼此的体温和气息。这亲密早已成为他生命的节律。
而现在,这节律要被打破!
被单独抛下的恐慌感淹没了他。他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他扑过去,一把紧紧抓住狄卡德洛正要收回的手腕!力气大得指节泛白。
“洛洛!”他的声音发颤,带着绝望的执拗和依赖,“我不要一个人回去!”他无视赫奇帕奇级长和同学,眼睛只死死盯着狄卡德洛,“我能不能……跟你一起走?或者……你跟我一起?求你了!”他只有一个本能:不能和洛洛分开!
这突然的“宣言”让周围学生瞬间安静。目光聚焦在这对组合身上。
拉文克劳那边有人低笑调侃:“嘿,伙计,看来你这‘小尾巴’黏得死死的了?得负责啊!”
另一个推了推眼镜:“实在不行,我们拉文克劳塔楼不介意再收一个小獾?公共休息室位置够大。”引起一片理解的哄笑。
赫奇帕奇反应更热烈。那个圆脸男生大声道:“哇!林同学,别走啊!我们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可暖和了,厨房旁边随时有好吃的!或者让你朋友也加入我们?”赫奇帕奇们爆发出响亮的哄笑和附和。
两边级长哭笑不得,但更多是善意。赫奇帕奇男级长走过来安抚:“林同学,别担心。公共休息室只是晚上休息的地方。明早就能在礼堂一起吃早餐了!你们完全可以坐一起!而且,”,“好多课我们和拉文克劳一起上,白天随时能见面!”
拉文克劳女级长也走过来,语气理性关怀:“是的,狄卡德洛同学。学院有规矩,今晚先各自熟悉‘家’。明早你随时可以去赫奇帕奇长桌找林同学。”她看了一眼两人紧握的手,“或者林同学去拉文克劳长桌找你。只是今晚……先回各自休息室安顿,好吗?”
狄卡德洛沉默着。他低头看着林师鹤抓着自己的手,那力道传递着对方灵魂深处的惊涛骇浪——对外界的恐惧,对分离的抗拒,对失去同床安眠的恐惧。他清楚这份依赖。他没有挣脱。他用另一只手,自然地覆上林师鹤紧绷的手背,指腹在他冰凉的指关节上摩挲着,传递无声的承诺:我在,别怕。
他抬头看向级长,声音礼貌:“谢谢级长。我们理解规则。”他转向林师鹤,声音低沉安抚,“小鹤,听话。”他看进林师鹤慌乱的眼睛,“我送你过去。送你到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门口。看着你进去。”
林师鹤感受到狄卡德洛掌心的暖意和保证,紧绷的神经稍松。他闷闷地“嗯”了一声,勉强接受。身体贴紧狄卡德洛。
于是,在众目睽睽和善意的目光中,形成了奇景:拉文克劳的狄卡德洛,牵着蔫头耷脑、浑身散发“我不高兴”气息的林师鹤,跟在赫奇帕奇队伍末尾。拉文克劳队伍则朝相反方向走去。
队伍停在堆放着大木桶的安静角落。空气中弥漫泥土和植物的清香。赫奇帕奇级长讲解进入方式。
狄卡德洛在入口即将打开时停下。他转身面对林师鹤。通道内的光映着林师鹤不安的脸。
“到了。”狄卡德洛声音平静。他缓缓松开林师鹤的手腕。
林师鹤看着即将敞开的陌生入口,又看看身边的狄卡德洛,被抛下的恐慌再次涌来。通道的光很暖,但驱不散他心底的寒意。他眼神充满不情愿和依赖。
狄卡德洛看着他,忽然抬起手,用指背极轻、极快地蹭了一下林师鹤微凉的脸颊。
“进去吧。”狄卡德洛声音低沉稳定,“明早,礼堂,第一眼就能看到我。”这是陈述。
林师鹤抿紧唇,咽下想说的话。他深深看了狄卡德洛一眼,然后极其缓慢、不情愿地挪向通道入口。他一步三回头,目光锁在狄卡德洛身上,直到入口合拢。
通道关闭。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温暖舒适,黄色扶手椅,跳跃的壁炉,面包和蜂蜜的甜香。级长介绍,小獾们友善打招呼。
林师鹤被分配到寝室。一个棕色卷发、笑容温和的男孩主动伸手:“嗨,林师鹤?我叫塞德里克·迪戈里。欢迎!看来我们是室友了。”
林师鹤勉强回握:“你好。”他沉默地走到自己靠墙的四柱床边坐下,手指揪着被角。床铺柔软蓬松。
但它太大,太冷了。没有熟悉的热源、呼吸声、雪松气息。
塞德里克注意到他的低落,关切地走过来坐下:“嘿,林?你还好吗?看上去……不太对劲?想家了?还是……和拉文克劳的朋友分开难过?”
林师鹤抬头,对上塞德里克真诚的目光。他张了张嘴,最终含糊点头:“嗯……有点不习惯。分开。”
“哦,我懂!”塞德里克理解地拍拍他肩膀,“和好朋友分开,尤其第一晚,会失落。别担心,这里暖和,大家也好。睡一觉,明早就能在礼堂见他了!早餐有好吃的培根煎蛋!”
“嗯,谢谢。”林师鹤挤出笑容,心里知道塞德里克理解的“失落”远不及他感受的万分之一。那是身体习惯被剥离的不适。
夜深,室友们安静下来。林师鹤躺下。被褥的暖意无法驱散心底和身体的寒意。他蜷缩起来,习惯性向身侧摸索,只碰到空荡冰凉的床单。他闭眼回想,黑暗中只有陌生的环境音。
不习惯。枕头高度不对,被子触感不对,空气味道不对……身边没有人。
他翻身把脸埋进枕头,捕捉不到熟悉气息。孤独感包裹了他。他下意识握紧枕边的胭脂色魔杖,冰冷的杖身无慰藉。指尖触碰的瞬间,杖身上似乎有极其细微的银色荆棘纹路一闪而过,快如错觉,带着无声的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