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的天空裂开了。
我仰头望着那道横贯天际的黑色缝隙，里面不是虚无，而是流动的混沌色彩——靛青、绛紫、金红交织成漩涡，偶尔闪过某个时空的片段：天界的蟠桃宴、魔族的血祭、人间的烽火...全都支离破碎地混杂在一起。
"第三处了。"旭凤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手中火尖枪上的凤凰火忽明忽暗，像风中的蜡烛，"东荒的时空裂隙比昨日又扩大了半里。"
我展开羽翼飞到他身旁。自从器灵毁灭、润玉陨落，三界就像被打碎的镜子，不同时空的景象开始错乱交织。最可怕的是灵力紊乱——我的暗凤之力时而暴走吞噬方圆十里的生机，时而枯竭得连片羽毛都凝不出；旭凤的凤凰火更是不受控制，昨日差点焚毁整片森林。
"去花界看看吧。"我指向远处扭曲的光带，"那里的时空褶皱最密集。"
旭凤点头，却在起身时踉跄了一下。我连忙扶住他，触到他皮肤的刹那，双生火印记突然发烫。通过灵力连接，我清晰感受到他体内的凤凰火正在侵蚀经脉——这是灵力反噬的前兆！
"你不能再动用凤凰火了。"我强硬地按住他肩膀，"下次灵力暴走我来处理。"
旭凤苦笑："你那暗凤之力也好不到哪去。"他撩开我额前碎发，指腹轻触那道新增的黑纹，"看，又蔓延了。"
我们沉默地穿过扭曲的魔界荒原。原本赤红的地面现在铺满诡异蓝花，花蕊中不时喷出星火；枯树上挂着冰晶，冰里却封着燃烧的凤凰翎。最古怪的是偶尔出现的"时空泡"，踏入其中就会看到重叠的景象——比如现在，我们同时踩进一个气泡，眼前突然浮现三百年前初遇的瑶池。
"那天你跳祈福舞，"旭凤的声音在气泡中带着回音，"其实我故意打翻琉璃盏。"
气泡破碎，我们跌回现实。旭凤耳尖微红，我假装没听见他的自白，却忍不住摸向怀中玉佩——那日重逢时他给我的信物，背面刻着"情之所钟"。
花界的混乱比魔界更甚。本应四季如春的仙境此刻一半冰封一半焦土，中间的过渡带诡异地开着正常花卉。我们小心避开那些游走的时空裂隙，循着灵力波动来到最核心的"节点"——一棵半枯半荣的巨树。
"这是..."
"上古建木。"旭凤警惕地环顾四周，"传说中连接三界的神树。不该出现在花界的。"
树干上布满焦痕与冰晶，树冠却诡异地结满金属果实。每颗果实表面都浮动着符文，仔细看竟是三界各族的功法要诀！更离奇的是树根部位——那里盘绕着锦觅残留的灵力，形成淡蓝色光带，像温柔的手臂环抱着伤痕累累的树干。
"锦觅来过。"我蹲下触碰光带，指尖传来熟悉的凉意，"她在维持某种平衡。"
旭凤的火尖枪突然剧烈燃烧："有东西过来了！"
树后转出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月下仙人！他红袍依旧鲜艳，但满头青丝已成霜雪。最骇人的是右臂，那里缠绕着时空裂隙特有的混沌光带，手指时隐时现仿佛随时会消失。
"可算等到你们了。"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老夫撑不了多久。"
"叔父！"旭凤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老人，"这是怎么回事？"
月下仙人瘫坐在树根处，从怀中掏出团乱麻般的红线："三界姻缘线全乱了。本该相守的鸳鸯离散，命定无缘的却纠缠..."他剧烈咳嗽，混沌光带又蔓延上左肩，"那丫头说...建木是最后的平衡点..."
"锦觅？她还在？"我急切追问。
老人摇头，颤抖的手指指向树干："在那儿..."
树心处嵌着块冰晶，里面封着锦觅最后的残魂。她双目紧闭，双手却仍维持着结印姿势，源源不断的灵力从冰晶流出，维系着建木不被混沌吞噬。我凑近细看，发现冰晶表面刻着细小的字迹：
"双火相融，可定乾坤。"
旭凤与我面面相觑。自从器灵毁灭，我们试过无数次灵力融合，每次都以爆炸告终。最危险的那次，凤凰火与暗凤之力碰撞产生的冲击波直接掀翻了半座宫殿。
"或许..."我摩挲着树干上的焦痕，"我们一直用错了方法。"
记忆闪回幼时，父亲教我梳理羽毛："看似每片羽独立，实则同根同源。秩序如羽，乱中有序。"当时不解其意，现在想来，莫非暗指灵力融合也需要某种"脉络"？
"再试一次。"旭凤突然握住我的手，"用建木为媒介。"
我们各站一边，掌心贴住树干。凤凰火与暗凤之力同时注入，建木顿时剧烈震颤！树皮剥落，露出底下金红与暗紫交织的脉络。两种灵力在树脉中奔涌，竟暂时达成微妙平衡！
"有效！"月下仙人惊喜道。
话音未落，平衡突然打破。我的暗凤之力不受控制地暴增，瞬间压过凤凰火。树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树心冰晶出现裂痕！锦觅的残魂痛苦地蜷缩起来，维系的光带开始崩断。
"收力！"旭凤大喊。
我拼命想撤回灵力，却发现暗凤之力已失控。建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树冠的金属果实接连爆裂，每个爆开的果实都释放出时空碎片！眼看整棵树就要化为齑粉...
"穗禾！"旭凤突然扑向我，背后展开不完整的黑翼，"用羽翼包裹它！"
我瞬间领悟他的意图。十六翼同时展开，八黑八白的羽毛如巨网罩住摇摇欲坠的建木。旭凤也展开他的四支黑翼，与我共同构成封闭空间。失控的灵力在羽翼屏障内冲撞，却无法外泄破坏外界。
爆炸还是发生了。冲击波在羽翼空间内回荡，震得我五脏六腑都移位。最痛的是羽毛——半数羽翼被凤凰火灼焦，剩余的则被暗凤之力腐蚀出孔洞。旭凤情况更糟，他强行维持的黑翼开始崩解，嘴角溢出血丝。
就在我们即将支撑不住时，奇迹发生了。飘落的黑白羽在灵力乱流中交织，竟自发形成太极图案！暴走的灵力被图案引导，逐渐趋于平衡。树心冰晶中的锦觅残魂突然睁眼，朝我们露出欣慰的微笑，随即彻底消散。
"她最后..."旭凤喘息着抹去嘴角血迹，"是不是说了什么？"
我点头。锦觅消散前的唇语很清楚："谢谢你们找到答案。"
建木稳定下来，虽然依旧半枯半荣，但不再继续崩解。更神奇的是，树冠新结出的果实不再是不稳定的金属，而是正常的仙果。月下仙人踉跄着站起，手中乱麻般的红线自动梳理整齐。
"有效！"老人喜极而泣，"天界刚传来消息，黑雪停了！"
我们精疲力竭地靠坐在树下。旭凤的黑翼已褪去，但脸色苍白得吓人。我试图用暗凤之力为他疗伤，却发现灵力再次枯竭。更糟的是，左脸的黑纹又蔓延了几分，几乎爬到眼角。
"值得。"旭凤突然说。
我疑惑地看他。
"用半数羽翼换三界片刻安宁，值得。"他伸手轻触我焦黑的羽尖，"虽然...只是治标不治本。"
月下仙人闻言叹气："是啊，建木只能暂时维系。要彻底修复秩序，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重立天道。"陌生的声音突然插入。
我们悚然回头，只见树干上浮现出荧惑的虚影！这位初代暗凤比记忆中更清晰，银发黑袍，眸若点星。她指尖轻点我眉心，剧痛中涌入全新信息：
器灵本是天道的一部分，毁灭它等于破坏三界根基。如今秩序崩塌非因器灵之死，而是天道本身已腐朽。修补毫无意义，唯有焚毁重建。
"双火之子的真正使命..."荧惑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不是修补旧秩序，是创造新世界。"
她指向我焦黑的羽翼："暗凤焚天。"又指向旭凤残存的凤凰火："凤凰涅槃。"最后双手交叠："灰烬中重生。"
虚影消散前，荧惑留下最后画面：一片纯白空间里，悬浮着三滴泪形晶体——正是我们收集的明王泪！晶体旁浮现文字：
"三泪归位日，新火重燃时。"
旭凤突然抓住我手腕："看建木！"
树心冰晶融化处，浮现出与荧惑展示的一模一样的图案。更惊人的是，树根周围不知何时长出圈嫩芽——全是并蒂双生的幼苗，一半叶片金红，一半暗紫！
"我明白了..."旭凤声音发颤，"我们一直试图用旧方法解决新问题..."
月下仙人却面色凝重："重立天道意味着现有三界将...不复存在。"
远处传来天崩地裂的轰鸣。我们转头望去，只见天际又裂开更大的缝隙，这次涌出的不是混沌色彩，而是纯粹的黑暗。那黑暗所过之处，连时空泡都被吞噬...
"没时间了。"我拉起旭凤，"去找剩下的明王泪。"
荧惑留下的信息很清楚：三滴泪是火种，双火之子是引信，而建木...是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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