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家”

夜晚的街道空荡荡的，唯有她的脚步声在这片静谧中被无限放大。凉风穿堂而过，扬起她柔软的发丝，明晃晃的月光像是特意为她拉开了帷幕，只照亮了她的身影，却也将她孤单的背影衬得愈发明显。

终于，那间熟悉的小屋映入眼帘。窗户破碎，木质屋门满是虫蛀的痕迹，若非那些简单的家具撑着场面，这屋子简直就像荒废已久。然而，就是这么个地方，承载了她与母亲相依为命整整七年的回忆。

站在门口许久，她迟迟没有推门，内心挣扎了无数次，最终深吸一口气，“呼——”。既然决定了要来，为什么还要犹豫？十年了，该面对了。她在心底给自己打气。然而当推开门的一刻，鼻腔的酸涩带来一阵不易察觉的抽噎声，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屋内的陈设攫住了。

站在门口，她扫视着每一件物品，视线从鞋柜开始，不放过任何细节。片刻后，角落里的破旧布娃娃吸引了她的目光。脚步变得沉重，像灌了铅一样，一步、一步挪过去。“扑通”，她跪坐在布娃娃面前，双手颤抖地拾起那个冲她微笑的玩偶。它一直在笑，可它的主人自那年起就再也笑不出来了——既不会对别人笑，也不会对自己笑。

布娃娃头上的两个麻花辫格外醒目，那是她和妈妈一起编的。记忆翻涌，泪水悄然滑落，起初还只是轻微抽噎，渐渐变成了低低的啜泣。但她不敢放声，怕吵醒隔壁熟睡的人。背靠着墙，双腿蜷缩，她紧紧抱住布娃娃，将脸埋进它满是灰尘的身体里，任白色上衣沾染污渍。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呜咽声微不可闻。自从母亲离开后，她学会了隐忍情绪。

“囡囡，别哭。”一道温柔的声音随风透过破碎的窗飘来，她猛地抬头，眼眶盛满泪水，泪珠却固执地悬挂在脸颊上，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妈妈……是你吗？”声音哽咽，心中隐隐有些期待。“囡囡，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让你这么小就要学会独自生活。”“不，不是的，我现在很好，我就是……就是想你了，妈妈……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回答她的只有耳边的清风。“妈妈……妈妈？！”“你要坚强，妈妈会化作风，永远陪着你……”“妈妈……不……不要走，求你……”言犹在耳，一片桃花瓣悠悠落下，正落在她掌心。她猛然睁开眼睛，“妈妈！”原来只是梦罢了，母亲并未归来，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幻境。

幸福如春日繁花般绚烂，却是短暂的，当花瓣凋零，留下的只有无尽的失落。现实冰冷刺骨，与方才的甜美形成鲜明对比。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花瓣，眼神黯淡，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与她无关。

“咚——”，一声突兀的响动打破了寂静的夜，将她从回忆中拉回。她透过门缝向外窥探，是谁？不过，这已经不再重要了。现在确实该离开了，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去做。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她抱起陪伴许久的布娃娃，走进卧室，把儿时画的母女画像收拾起来。母亲曾夸赞她有画画天赋：“我的囡囡真棒！画得真像，真聪明。”脑海中浮现出母亲慈祥的笑容，“妈妈，我以后想学画画，要当画家，行吗？”“当然可以，我们囡囡想做什么，妈妈都支持你！”“好耶！妈妈最好啦！”她撒娇似的扑进母亲怀中。只是如今，母亲不在了，她再也不能依偎在母亲怀里撒娇了。母亲离开那一天，她的家也随之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