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体育课是自由活动,阳光把操场晒得暖融融的,连风里都带着点青草的味道。
夏栀抱着速写本,坐在看台的第三排,假装在画远处的篮球架。炭笔在纸上划出浅浅的线条,笔尖却总不自觉地往斜前方偏——那里,江逾白正和队友们在篮球场上热身。
他穿着白色的运动T恤,袖子卷到小臂,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阳光落在他扬起的侧脸上,把额前的碎发染成了浅金色,跑动时,那缕头发就跟着轻轻晃,像只调皮的小兽。
“啧啧,某人的笔都快长眼睛了。”林晓冉凑过来,嘴里叼着颗草莓味的糖,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夏栀的胳膊,“从上课到现在,你的视线就没离开过7号球衣。”
夏栀的笔尖猛地一顿,在画纸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她慌忙用橡皮擦掉,脸颊有点发烫:“别胡说,我就是在画篮球架。”
“画篮球架需要把旁边的人画得那么清楚?”林晓冉抢过她的速写本,翻到最新一页,指着角落里那个模糊的身影笑,“你看这轮廓,这运球的姿势,说不是江逾白我都不信。”
夏栀伸手去抢,两人在看台上闹了起来,笑声惊飞了落在栏杆上的麻雀。打闹间,速写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正好翻开到画着雨伞的那一页——就是上周暴雨里,江逾白撑着黑伞的侧影。
她心里一紧,刚想弯腰去捡,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拾了起来。
夏栀抬头,撞进江逾白带着点水汽的眼睛里。他刚打完半场球,额头上全是汗,T恤湿了一大片,贴在背上,勾勒出利落的线条。他手里还抱着篮球,指缝间滴下的水珠落在速写本的封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抱歉,没看清楚是谁的。”他把速写本递过来,声音带着点运动后的微哑,目光却在那页雨伞的画上停了半秒。
夏栀的心跳突然像被篮球砸中,“咚咚”地撞着胸腔。她接过本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烫得像触到了阳光。
“谢、谢谢。”她把速写本抱在怀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逾白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篮球往地上拍了拍,目光越过她,看向球场中央:“我们队缺个人,要一起玩吗?”
夏栀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摇头,林晓冉就推了她一把:“去啊!怕什么?”
她被推得往前踉跄了两步,正好撞进江逾白伸过来扶她的臂弯里。他的胳膊很结实,带着阳光晒过的温度,还有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和上周暴雨里闻到的一样,清清爽爽的,像刚剥开的橘子。
“小心点。”他扶稳她,松开手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像羽毛轻轻扫过。
夏栀最终还是没敢上场,只站在边线外当观众。江逾白打球时很专注,运球、突破、上篮,动作干净利落,每次进球后,队友们都会拍着他的背欢呼,他却只是微微勾下嘴角,目光总会不经意地往边线这边扫。
有一次,他被对方球员撞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正好停在夏栀面前。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掉,砸在她的白色帆布鞋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没事吧?”夏栀下意识地问,声音比蚊子还小。
他抬起头,眼里带着点惊讶,随即摇了摇头,笑了笑:“没事。”
那是夏栀第一次看清他笑起来的样子——嘴角会弯成一个浅浅的弧度,左边脸颊上有个小小的梨涡,像盛了颗糖。
体育课快结束时,大家都往器材室走,夏栀被林晓冉拉着去还跳绳,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江逾白站在里面。他背对着门口,正低头系鞋带,校服外套搭在旁边的铁架上,露出里面被汗水浸湿的T恤,后颈的碎发黏在皮肤上,像沾了层水光。
夏栀想退出去,脚却像被钉住了。她看见他系完鞋带,顺手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剥开透明的糖纸,扔进嘴里。
是橘子味的。糖纸被他揉成一团,精准地投进了角落的垃圾桶,像完成了一个漂亮的投篮。
原来他也喜欢橘子糖。夏栀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律,她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扫帚,“哗啦”一声响。
江逾白猛地回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他的嘴角还沾着一点透明的糖渣,脸颊因为运动泛着健康的红晕,眼神里带着点被惊扰的错愕,像只被吓了一跳的小鹿。
“对、对不起,我来还跳绳。”夏栀举起手里的跳绳,手指紧张得发白。
他“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怀里的速写本上:“刚才在画画?”
“啊……是。”
“画什么?”
“就、就随便画画。”夏栀把速写本抱得更紧了,生怕他要看里面的画。
江逾白没再追问。他拿起铁架上的外套,往她这边走了两步,经过她身边时,突然停下脚步。
“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放在她摊开的手心里,“给你。”
还是橘子味的。透明的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光,像一颗小小的太阳,硌得手心微微发痒。
“谢、谢谢。”夏栀的手指蜷缩起来,把糖攥在手心里,感觉那点甜意顺着掌心的纹路,慢慢爬到了心里。
他没说话,转身走出了器材室。夏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缓缓摊开手心。橘子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糖纸边缘还沾着点他的体温。
她突然想起上周暴雨里,他校服口袋里那个硬邦邦的东西——原来就是这个。
原来从那天起,他的口袋里,就一直装着给她的糖。
夏栀剥开糖纸,把橘子糖放进嘴里。清甜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比任何时候都要甜,像阳光,像他的笑,像此刻悄悄在心里发芽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