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错题本上的笑脸

数学课代表抱着一摞作业本走过讲台时，夏栀的心跳突然加速。

上周的数学周测卷要发下来了。她盯着自己桌角那本被翻得起了毛边的错题本，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橡皮——那上面抄着几道江逾白讲过的题，步骤旁边还有她偷偷画的小太阳，此刻却显得格外刺眼。

“夏栀，58分。”课代表把试卷放在她桌上，红色的分数像道伤疤，在白纸上格外扎眼。

又是没及格。夏栀把试卷塞进抽屉，脸烫得像被火烧。她知道自己数学差，可看着同桌92分的试卷，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别难过啊，”同桌递过来一张纸巾，“下次努力就好啦。”

夏栀点点头，假装整理书包，眼泪却还是掉了下来，砸在灰色的校服裤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不敢抬头，怕被人看见，只能死死盯着抽屉里的错题本，指腹一遍遍摩挲着封面上的褶皱。

“这道题的辅助线画错了。”

一道清冽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夏栀猛地抬头，撞进江逾白带着点担忧的眼睛里。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课桌旁，手里拿着自己的试卷，98分的红色数字旁边，被老师画了个大大的五角星。

“啊……”夏栀慌忙用袖子擦眼泪，脸颊更烫了，“我、我没看懂。”

他没说话，只是弯腰从她抽屉里抽出错题本，翻开到最新一页。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手背上，把他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尖照得透亮。他拿起她的铅笔，在那道错题旁边画了条新的辅助线，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春蚕在啃食桑叶。

“你看，”他的声音放得很轻，“从这个顶点引垂线，就能构成直角三角形，用勾股定理就能解了。”

夏栀的注意力却不在题目上。她看着他握着铅笔的手，骨节分明，手腕处露出一小截灰色的校服袖口，上面沾着点淡淡的铅笔灰。阳光把他的睫毛照得根根分明，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像停着一排安静的蝶。

“听懂了吗？”他抬头问，眼里带着点认真。

夏栀猛地回过神，慌忙点头：“听、听懂了。”

他笑了笑，拿起橡皮擦掉她画的小太阳，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圆圆的眼睛，弯弯的嘴角，像用圆规画出来的，却意外地可爱。

“下次画这个。”他把错题本推回给她，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像静电一样，麻酥酥的。

夏栀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她看着那个笑脸，突然觉得眼眶又有点热，这次却不是因为难过。

“谢、谢谢。”她把错题本抱在怀里，像揣着个秘密。

“不客气。”他直起身，指了指她的试卷，“放学后有空吗？我帮你讲讲其他错题。”

夏栀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不忙吗？”

“不忙。”他说得很坦然，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临走前还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弯着浅浅的弧度，像刚才画的那个笑脸。

那一节课，夏栀都没怎么听进去。她反复摩挲着错题本上的笑脸，铅笔的痕迹很轻，却像刻在了心里。她想起上周体育课上他塞给她的橘子糖，想起暴雨里他撑伞的侧影，突然觉得那58分的试卷好像没那么刺眼了。

放学铃响时，夏栀磨磨蹭蹭地收拾书包，心里既期待又紧张。江逾白背着书包走过来，把自己的数学试卷放在她桌上：“先看我的错题，有不会的标出来。”

他的试卷上几乎没有错题，只有最后一道附加题旁边，老师写了句“思路新颖”。夏栀翻到那一页，看见他用红笔在旁边写了另一种解法，步骤比老师讲的更简单。

“这道题你也会？”她惊讶地抬头。

“嗯，考前看过类似的题型。”他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我们从选择题开始讲吧。”

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了，夕阳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影。江逾白讲题时很专注，偶尔会停下来问她“这里懂了吗”，如果她摇头，就会换种方式再讲一遍，直到她点头为止。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冰镇的橘子汽水，清清爽爽的，把那些枯燥的公式都泡得甜了起来。夏栀听得很认真，偶尔抬头，能看见夕阳落在他的侧脸上，把他的轮廓描上一层金边，连带着他校服领口沾着的那点铅笔灰，都显得格外温柔。

讲到最后一道大题时，天色已经暗了。走廊里的灯亮了起来，暖黄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教室，落在两人的错题本上。江逾白拿起铅笔，在她的错题本上写下最后一步答案，放下笔时，突然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橘子，圆滚滚的，还画了片带锯齿的叶子。

“奖励你的。”他说，耳根有点红，“今天进步很大。”

夏栀看着那个歪歪扭扭的橘子，突然笑了。原来他也记得她喜欢画这些小玩意儿。

走出教学楼时，路灯已经亮了。昏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交缠的丝带。江逾白把她送到小区门口，从书包里掏出一颗糖，递给她。这次是牛奶味的，奶白色的糖纸在路灯下闪着光。

“换个口味。”他说，“你上次说……不喜欢太甜的。”

夏栀愣了一下，才想起上周在画室里，她跟林晓冉抱怨过橘子糖太甜。没想到他还记得。

她接过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牛奶的醇香在舌尖漫开来，像此刻路灯的光，暖融融的。

“明天见。”江逾白挥了挥手，转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明天见。”夏栀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大声说。

他顿了一下，回头冲她笑了笑，路灯的光落在他的眼睛里，亮得像落了星星。

夏栀攥着手里的错题本，感觉那上面的笑脸和橘子，都带着他的温度。她低头看了看糖纸，上面印着一行小字：“愿每一天都像牛奶般温柔。”

她突然觉得，数学好像也没那么难了。至少，有个人愿意慢慢教她，愿意在她的错题本上画满笑脸，愿意把她不经意说的话，都悄悄记在心里。

夜风带着点凉意，夏栀却觉得心里暖暖的。她把糖纸小心翼翼地夹进错题本，和那个笑脸、那个橘子放在一起，像收藏了一个甜甜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