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图书馆总是很安静,只有空调的嗡鸣和书页翻动的轻响。夏栀抱着一本素描技法书,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书页上投下一道道细长的光斑,像谁撒了把碎金。
她的目光落在“静物构图”那一页,笔尖却在草稿纸上画着小小的橘子。画到第三个时,对面的椅子被轻轻拉开,带着点木头摩擦地板的声响。
夏栀抬头,撞进江逾白带着笑意的眼睛里。他穿着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背着双肩包,手里还拿着两本厚厚的物理习题册,额前的碎发被阳光照得有些透明。
“这里有人吗?”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空气里的尘埃。
夏栀慌忙摇头,把草稿纸往素描书底下塞了塞,脸颊有点发烫:“没、没人。”
他道谢后坐下,把习题册放在桌上,拿出笔和演算纸。阳光落在他的手背上,把他握笔的指节照得格外清晰,演算时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的蝉鸣揉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安宁。
夏栀假装看书,眼角的余光却总忍不住往对面飘。他做题时很专注,眉头微蹙,偶尔会停下笔,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像是在跟自己较劲。有次碰到难题,他把笔帽咬在嘴里,侧脸的线条在光斑里忽明忽暗,像幅没干透的素描。
她的心跳有点乱,低头翻开素描书,却发现刚才画的橘子被他看见了——草稿纸没塞严实,露出了小半张,上面三个圆滚滚的橘子挤在一起,每个都画了片歪歪扭扭的叶子。
夏栀的指尖猛地攥紧书页,正想把纸抽回来,江逾白却突然抬起头,目光落在那半张纸上,嘴角弯了弯:“画得很像。”
“啊……随便画的。”她把草稿纸完全抽出来,揉成一团攥在手里,耳朵烫得像被阳光烤过。
他没再说话,只是从背包里摸出颗糖,轻轻放在她的书旁边。是葡萄味的,紫色的糖纸在光斑里闪着细碎的光。
“谢谢。”夏栀把糖塞进卫衣口袋,指尖触到里面还没还的白色耳机,想起昨天发现的橘子贴纸,心跳又快了半拍。
图书馆的时钟慢悠悠地走着,光斑在桌面上挪了又挪。夏栀画累了,就趴在桌上看他做题,看阳光在他的睫毛上跳来跳去,看他演算纸上密密麻麻的公式,突然觉得那些复杂的符号好像也没那么难懂了。
“这道题,”他突然推过来一张演算纸,上面画着个复杂的电路图,“你看得懂吗?”
夏栀愣了一下,凑过去看。电路图像团乱麻,她看得晕头转向,却还是指着其中一根导线:“这里是不是短路了?”
他的眼睛亮了亮,像被点燃的星火:“对!我刚才绕进去了。”他拿起笔,在她指的地方画了个小小的圈,“你很厉害啊。”
被他夸奖的瞬间,夏栀觉得比吃了糖还甜。她挠了挠头,刚想说“碰巧”,却看见他在演算纸的角落,画了个小小的橘子,旁边还画了个举着画笔的小人,眉眼弯弯的,像在笑。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假装没看见,拿起素描书挡在脸前,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中午闭馆的铃声响起时,两人同时收拾东西。走出图书馆,阳光突然变得很烈,蝉鸣也响亮起来。江逾白从背包里拿出把黑色的伞,撑开时,伞骨“咔嗒”一声轻响。
“一起走?”他把伞往她这边倾了倾,伞下的阴影正好把两人罩住。
夏栀点点头,跟着他走在树荫下。伞面偶尔会碰到一起,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像在说悄悄话。路过街角的文具店时,她看见门口摆着新到的橘子贴纸,和耳机上的那款一模一样。
“等一下。”她停住脚步,“我去买个东西。”
江逾白站在伞下等她,看着她跑进去又跑出来,手里拿着张小小的贴纸。是只抱着橘子的小熊,圆滚滚的,和他画的笑脸有点像。
“给你。”她把贴纸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像被阳光烫了下。
他愣了一下,接过贴纸时,指尖微微发颤:“谢谢。”
走到公交站,夏栀要等的车先来了。她上车前把白色耳机递给他:“这个还你。”
“不用急。”他把耳机推回来,“你先用着,下次图书馆见再还。”
公交车开动时,夏栀从车窗里往外看,看见他还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张小熊贴纸,黑色的伞在阳光下像朵安静的云。风吹起他卫衣的帽子,露出点被阳光晒红的耳廓,像颗熟透的草莓。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葡萄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混着图书馆的书香和阳光的味道,像此刻心里悄悄滋长的欢喜。
公交站台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江逾白看着手里的小熊贴纸,突然笑了。他把贴纸小心翼翼地贴在物理习题册的封面上,小熊抱着的橘子正好对着他昨天画的电路图,像个甜甜的标记,藏在密密麻麻的公式里。
远处的蝉鸣还在继续,夏天好像还很长,长到足够把这些藏在光斑里的心意,慢慢说给对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