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的雨来得猝不及防。
美术课刚上到一半，窗外突然滚过一声闷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瞬间织成一张灰蒙蒙的网。原本在室外写生的计划被打乱，同学们只好搬着画具回到画室。
画室里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的气息，角落里堆着半干的画布，阳光被乌云遮得严实，只有几盏顶灯亮着，在地板上投下昏黄的光斑。老师让大家自由创作，夏栀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笔尖悬在画纸上，目光却落在窗外被雨水打湿的樱花树上——花瓣被冲刷得愈发娇艳，却也有不少顺着水流飘落在地，像揉碎的粉色信纸。
“在看什么？”
江逾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被雨水打湿的潮气。夏栀回头，看见他额前的碎发沾了几滴水珠，校服外套的肩膀处洇着一小片深色，手里还拿着两把伞。
“刚去办公室拿东西，顺便借了伞。”他把其中一把浅蓝色的折叠伞放在她桌上，“看天气预报说下午有雨，果然下了。”
伞柄上还带着他的温度，夏栀指尖碰了碰，轻声道：“谢谢，我都忘了带。”
他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从书包里拿出画纸。不知是不是巧合，他选的颜料盘里，挤了和窗外樱花相近的粉白色。“在画雨景？”他看着她空白的画纸，随口问道。
“嗯，想画被雨打湿的樱花。”夏栀拧开粉色颜料管，笔尖沾了点水，在纸上晕开一片浅粉，“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江逾白没说话，只是拿起一支干净的画笔，沾了点深灰色颜料，在她画的樱花枝干旁，轻轻点了几个错落的圆点。雨珠的质感瞬间就出来了，像是能听到水滴落在花瓣上的轻响。
“这样呢？”他偏头看她，眼里带着点试探的笑意。
夏栀眼睛一亮：“对！就是这种感觉！”她拿起笔，顺着他的思路往下画，笔尖在纸上跳跃，雨丝被她画成倾斜的细线，落在花瓣上的水珠则用留白表现，很快，一幅带着湿润气息的樱花雨景就有了雏形。
画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画纸的沙沙声，和窗外持续不断的雨声。夏栀画得专注，偶尔抬头时，总能撞见江逾白的目光——他并没有在画自己的画，只是看着她的画纸，眼神认真，像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她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慌忙低下头，假装调色，耳尖却悄悄红了。颜料盘里的粉色和白色混在一起，像极了刚才他眼里的笑意。
下课铃响时，雨势丝毫没有减小。同学们三三两两结伴撑伞离开，画室里渐渐空了下来。夏栀收拾画具时，江逾白已经撑开了那把浅蓝色的伞，站在门口等她。
“走吧。”他侧身让她过去，伞面微微向她这边倾斜。
两人并肩走在雨里，伞下的空间很小，肩膀偶尔会碰到一起。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夏栀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左肩，小声说：“伞往你那边挪挪吧，你都淋湿了。”
“没事，男生淋点雨不怕。”他笑了笑，脚步却放慢了些，“画展那天没说完的话，你还记得吗？”
夏栀脚步一顿，心跳骤然加快。她当然记得，记得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记得被风吹散的后半句。她低着头，声音轻得像雨丝：“记得。”
雨还在下，打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江逾白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她。伞下的光线很暗，他的眼神却格外清晰，像藏着揉碎的星光。
“我想说，”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比平时低沉些，“夏栀，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雨声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夏栀抬起头，撞进他认真的眼眸里，那里清晰地映着她的样子，带着点慌乱，又有点难以置信。
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脸颊烫得厉害，比刚才在画室里还要热。雨珠顺着伞沿滴落，落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敲出细碎的节奏，像在为这句迟到的告白伴奏。
江逾白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有点慌了，伸手想碰她的头发，又停在半空中：“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只是想告诉你。”
夏栀吸了吸鼻子，忽然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像雨滴落在皮肤上的轻响。
“我也是。”她的声音细若蚊吟，却清晰地传进他耳里。
江逾白愣住了，随即，巨大的喜悦像雨后的阳光，瞬间洒满了整个伞下的空间。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指尖的温度透过校服布料传过来，滚烫而坚定。
雨还在下，但伞下的世界，却暖得像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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