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布包上的兔子挂件还沾着天台的星尘,夏栀咬了口热面包,草莓果酱的甜混着麦香漫开来,忽然发现纸袋上的银杏叶图案,叶尖卷着的向日葵花盘里,藏着个极小的数字“61”。
“你看这个。”她把纸袋举到江逾白眼前,晨光正透过纸袋的薄纸,把数字映在他手背上,像用果酱写了个暗号。
江逾白低头啃面包时,发梢的金粉蹭到纸袋上,正好落在“61”旁边,晕成个小小的光斑。“老爷爷的面包袋说不定藏着线索,”他指着街角的银杏树,“你看第三棵树的枝桠,是不是很像第六十片叶子的侧脉?”
那棵树的枝干确实分岔得极巧,主枝挺拔如主脉,侧枝斜斜伸展开,像叶片边缘那些细密的分叉。夏栀想起画谱里的小字,忽然觉得那行“与君共捡于银杏树下”,说不定就发生在这棵树下。
玻璃罐被江逾白小心地放进帆布包内侧,六十片叶子安静地叠着,红绳、金线和棉线在里面缠成个小小的结。夏栀数着树影移动的角度,发现当阳光穿过第三棵银杏树的枝桠时,地上的光斑正好排成串,像散落的银杏叶。
“第六十一片该在光斑最亮的地方。”她踩着那些晃动的光斑往前走,帆布鞋底沾了点面包屑,引得两只麻雀跟着跳。
江逾白忽然停在光斑最密的角落,那里有块松动的青砖,砖缝里冒出几株三叶草,叶片上还沾着晨露。他轻轻掀起青砖,下面压着片半卷的银杏叶,叶柄处缠着圈细细的棉线——和第五十八片叶子上的棉线一模一样。
叶面上用铅笔描了个小小的面包袋,袋口飘出根线,线尾画着个箭头,指向老书店的方向。“是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画的吧?”夏栀想起槐树下的身影,“她大概也在跟着我们的线索找叶子。”
帆布包里的速写本又添了新页,第十二页上,第六十一片叶子躺在青砖上,旁边画着两只啄面包屑的麻雀,翅膀上沾着金粉,像从向日葵田飞过来的。江逾白在箭头尽头画了个戴老花镜的老爷爷,手里举着片银杏叶,叶尖沾着点面粉。
“刚才老爷爷说,他妻子以前总在面包里夹片干银杏叶,说这样能留住秋天的味道。”江逾白把叶子放进玻璃罐时,红绳和棉线又悄悄缠了半圈,“画谱里的字,大概就是她写的。”
夏栀忽然想起画谱最后一页的铅笔轮廓,原来不是凭空描的,是有人对着真的叶子,一片一片拓下来的。那些年深日久的墨迹里,藏着的何止是叶子的脉络,还有两个人一起捡叶子的时光。
回到画室时,向日葵田的金红色已经淡下去,变成柔和的鹅黄。夏栀把第六十一片叶子夹在画谱里,正好和那片压平的旧叶重合,新叶的嫩绿衬着旧叶的深黄,像两个时空的秋天在打招呼。
江逾白在清洗玻璃罐时,发现罐底沉着些细碎的金粉,是之前那些叶子带进来的。他用指尖沾了点金粉,在速写本的第十三页画了条细细的河,河面上飘着六十一片银杏叶,每片叶子的叶柄都系着根线,最后汇总成一根红绳,红绳的尽头系在画谱的封面上。
“等找到第一百片叶子,”夏栀趴在桌边看他画,阳光透过画室的窗,在河面上投下波光,“我们就把它们串成风铃挂在天台,让风给每片叶子读故事。”
江逾白忽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铁盒,里面装着卷新的棉线,线轴上画着片银杏叶。“我早准备好了,”他笑着晃了晃铁盒,“还找老板要了点蜂蜡,这样线串起来会更结实,能挂到冬天。”
画室的旧钟敲了十下,向日葵的影子在地上慢慢缩短。夏栀把画谱放进玻璃罐旁,看着六十一片叶子在罐里轻轻转,忽然觉得它们不是被捡来的,是自己顺着时光的脉络,一片接一片找到彼此的。
窗外的银杏树上,有片新叶正被风推着晃下来,叶柄处似乎也缠着点什么。夏栀跑出去接住它时,发现是根极细的银线,线尾系着个比纸鹤还小的铃铛——铃铛晃了晃,发出的声音像极了玻璃罐里叶子碰撞的轻响。
“是第六十二片。”她举着叶子冲进画室,银线在阳光下闪着光,“它带着铃铛来的,好像知道我们要做风铃。”
江逾白的指尖刚碰到银线,铃铛就轻轻响了一声,惊飞了停在窗台上的麻雀。画室里的向日葵香气、面包甜味和旧书墨味忽然混在一起,顺着叶片的脉络漫开,像整个夏天都在这声铃响里,轻轻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