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莓的红在第七十四片叶子上洇成小小的河，草绳拴着的贝壳在帆布包里轻轻晃，发出极轻的“咔啦”声，像把大海的碎片藏在了里面。夏栀把贝壳贴在耳边，潮起潮落的声音混着叶子碰撞的轻响，忽然觉得这声音和老井抽水时的“咕咚”声很像。
“贝壳里住着会说话的水。”小姑娘蹲在向日葵田边，用草绳把第七十四片叶子系在花茎上，野草莓的籽儿落在泥土里，像撒了把红色的星星，“奶奶说以前有人用贝壳装银杏叶的露水，说这样能听到叶子喝水的声音。”
江逾白往贝壳里滴了点井水，果然听见叶尖的水珠坠进去时，发出“嘀嗒”的轻响，和贝壳本身的潮汐声叠在一起，像片叶子在和大海打招呼。他忽然发现贝壳内侧有圈淡淡的刻痕，形状像片展开的银杏叶，叶柄处刻着个极小的“75”。
“第七十五片该在有水的地方。”夏栀望着远处的荷花池，晚霞正把水面染成金红色，荷叶的影子在水里晃呀晃，像无数片巨大的银杏叶，“你看第三片荷叶的褶皱，是不是很像第七十二片叶子的主脉？”
池边的石阶上果然卧着片银杏叶，叶柄缠着圈湿软的绿苔，叶面上用芦苇杆写着行水字：“荷叶承露时，叶随涟漪动”。江逾白伸手去捡时，叶子忽然顺着石阶滚进池里，被涟漪推着漂向荷叶——正好停在第三片荷叶的褶皱里，像找到了专属的摇篮。
“它在等露水呢。”夏栀折了根芦苇，小心地把叶子拨回来，绿苔在叶面上留下道淡绿的痕，“画谱里说‘荷露比晨露更清，能洗亮叶子的脉络’。”
帆布包里的玻璃罐添了新成员，第七十五片叶子上的水字渐渐干了，绿苔的痕迹却留了下来，像给叶脉镶了道边。江逾白数着罐里的叶子，已经七十八片了，三色线缠成的圆结上沾了点池泥，在光下泛着湿润的光。
暮色漫进画室时，夏栀在窗台的旧花盆里发现了第七十六片叶子。花盆里的仙人掌开着朵嫩黄的花，叶子就垫在花瓣底下，叶柄系着根仙人掌的刺，刺尖挑着片极小的棉絮，像从第五十八片叶子的纸鹤上撕下来的。
“是风把它送来的吧。”她轻轻拔下仙人掌刺，棉絮落在掌心，带着点向日葵的金粉味，“你看棉絮上的纹路，和纸鹤翅膀上的迷你叶一模一样。”
江逾白翻开速写本的第二十二页，画了朵仙人掌花，第七十六片叶子躺在花瓣间，仙人掌刺上的棉絮正飘向纸鹤的方向。他在页脚画了个小小的贝壳，里面盛着半壳井水，水面漂着片银杏叶的影子，像把荷花池的涟漪缩成了掌心大小。
“明天去老槐树那边看看，”夏栀把叶子放进玻璃罐，第七十六片的仙人掌刺不小心勾住了第七十四片的草绳，“贝壳上的‘75’旁边还有个箭头，指着树洞里的方向。”
夜风掀起画室的窗帘，带着荷花池的潮气和向日葵的暖香。玻璃罐里的七十八片叶子在月光下轻轻转，第七十五片的绿苔痕、第七十六片的棉絮、第七十四片的草绳，在罐里缠成个小小的结，像在编织新的线索。
小姑娘的笑声从篱笆外飘进来，她大概还在花田里数野草莓，羊角辫上的雏菊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掉进某朵向日葵的花盘里，成了今晚最亮的花蕊。而第七十七片叶子，正藏在老槐树的树洞里，被小姑娘刚放进去的贝壳盖着，里面盛着的露水，映着半轮月亮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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