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又是三年,夏栀与江逾白常会在春秋两季绕路去老榕树下看看。石穴外的新叶纹被风雨磨得愈发温润,每次轻叩石穴,仍能听见匣内窑具相触的轻响,像老窑在时光里安稳地呼吸。
这年清明,两人刚走近老榕树,便看见石穴旁放着个崭新的竹筛——筛柄刻着稚嫩的新叶纹,筛底还沾着未干的釉粉,与他们当年用过的竹筛模样相似,却多了几分孩童的巧思。“是她来过了。”夏栀捡起竹筛,指尖触到筛柄时,筛底突然漏下几粒釉粒,落在地上化作细小的光径,往窑基方向延伸,比三年前的光径更亮了些。
顺着光径往窑基走,沿途的新叶植物已长得齐腰高,叶片上的纹路里藏着淡淡的字影——有的是“筛”,有的是“釉”,还有的是“烧”,竟是小姑娘按叶语顺序刻下的痕迹。江逾白弯腰细看,叶片背面还画着小小的窑具简笔画:竹筛、釉勺、控火闸,笔触稚嫩却认真,像是在为下一个来人标注窑具的模样。
走到窑基入口,断砖上的“叶语在此”标记石旁,多了块新砌的青砖——砖面刻着小姑娘的名字“阿柚”,旁边还刻着行釉泥小字:“我会护着老窑,等下一个人来”。夏栀轻轻摸了摸青砖,砖面还留着淡淡的窑温,像是阿柚刚离开不久。
两人悄悄走进窑洞,只见釉料窖的凹穴前摆着个新陶瓮,瓮身刻着完整的叶章,比当年他们发现的陶瓮更小巧些,瓮口盖着片新鲜的新叶,叶心的“护”字泛着釉光,与《草木记》里的“传”字恰好呼应。窑膛方向传来微弱的火光,走近才发现,阿柚竟在窑膛旁摆了个小小的祭台,台上放着三炷香,香旁是她新烧的青釉瓷片,瓷片上刻着“窑火长明”四字,与老窑壁的旧痕相映。
“她真的把老窑当成要守护的东西了。”夏栀轻声说,眼底泛起湿意。江逾白望着窑膛的微光,轻声回应:“这就是传承吧——我们把窑火交给她,她把守护的心意传给后来人。”说话间,祭台上的香突然轻轻晃动,窑壁的叶章瞬间亮起,将“续新传护”四字映在窑顶,与当年的“釉料藏取烧温封”连成完整的长卷,像一幅在时光里不断延伸的叶语画。
离开窑基时,两人在坡地新叶丛中埋下个小木盒,里面装着他们当年记录叶语的纸条,还有一片压平的旧新叶。木盒外刻着行小字:“愿你识得叶语,亦懂守护之责”。夏栀将最后一粒釉粉撒在木盒上,釉粉化作光纹,与周围的新叶纹路融为一体,不仔细看便发现不了。
往回走的路上,风里飘着阿柚新烧的瓷香,混着新叶的气息,比往年更浓郁些。江逾白忽然指着远处的天空,只见窑基方向的青光竟化作片小小的新叶云,在天上轻轻飘着,像是老窑在向他们挥手告别。
“我们不用常来了。”夏栀轻声说,“老窑有阿柚,阿柚会等下一个人,这就够了。”江逾白点头,握紧她的手。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与坡地的新叶影、远处的窑火光叠在一起,成了岁月里又一道温暖的痕迹。
老窑的火还在烧,新叶的绿还在长,叶语的故事还在写——没有固定的终点,没有既定的结局,只有薪火长明,在时光里等着每一个心怀匠心的人,来续写下一段,永不落幕的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