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过后，窑基被一层薄雪覆盖，青石板上的积雪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唯有窑门前的炭火盆始终燃着，暖意裹着草木香，在寒天里撑起一片温柔。阿砚每日除了给窑火添柴，便是在书房里研究阿柚带回的“霜白釉”样本——瓷片泛着乳白光泽，指尖抚过能触到细微的冰裂纹路，像把冬日的霜雪凝在了上面。
这日午后，雪停初霁，阿砚正用放大镜观察釉料成分，院门外忽然传来车轮碾雪的声响。抬头望去，只见阿柚裹着厚棉袍，坐在马车上，车辕边堆着几个木箱。“我在山下听说你在研究霜白釉，特意拉了些南方的高岭土来，这土性子温，最适合调霜白釉。”阿柚跳下车，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散开，眼底却满是雀跃。
两人将高岭土搬进釉料窖，阿柚从布包里取出一本釉料笔记：“这是我在南方窑场抄的霜白釉配方，里面记着‘雪水调釉更显霜感’，咱们明日去山上的泉眼接些雪水试试。”阿砚接过笔记，见页边画着详细的调釉步骤，连搅拌的力度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忍不住笑着说：“有你帮忙，我心里踏实多了。”
第二日清晨，两人背着陶瓮去山上接雪水。泉眼旁的积雪没过脚踝，阿柚踩着雪率先走到泉边，用木勺小心地将融雪水舀进陶瓮：“这泉眼的水带着灵气，当年我调青釉就用它，烧出来的瓷格外润。”阿砚蹲在一旁帮忙，看着雪水在瓮里泛着浅淡的光，忽然想起第一次跟着阿柚学调釉的日子，转眼已是多年。
回到窑基时，夏栀与江逾白已在院中等候。夏栀手里提着个食盒，里面是刚煮好的姜汤和红薯饼：“雪天路滑，怕你们冻着，特意煮了姜汤来。”江逾白则扛着个木架，上面挂着新做的釉料筛网：“我照着陈师傅的图谱做的，筛矿粉更细，调出来的釉色会更匀。”
四人围在釉料窖里调釉。阿砚按照笔记上的比例，将高岭土粉与霜白釉样本混合，阿柚负责加雪水，夏栀用细筛过滤杂质，江逾白则在一旁记录每一步的变化。雪水慢慢融入粉料，起初是淡灰色，搅着搅着竟渐渐泛白，最后凝出一层像霜雪般的质感，在光线下透着淡淡的青晕。
“成了！这釉色比样本还好看！”夏栀忍不住赞叹，指尖轻轻碰了碰釉料，凉意中带着温润。阿砚取来半块瓷坯，用细毛刷蘸着霜白釉涂抹，坯体瞬间像覆了层薄雪，连坯上刻的叶纹都透着朦胧的美感。“等开春阴干后入窑，定能烧出独一无二的霜白瓷。”阿砚轻声说，眼底满是期待。
午后，四人坐在窑门前的炭火旁，就着红薯饼喝姜汤。阿柚说起明年瓷展的计划，说要把“雨过天青”和“霜白釉”瓷都摆出来，让更多人看到老窑的匠心；夏栀则笑着补充，要把《老窑传承记》也带去展览，让大家知道每一件瓷背后的故事；江逾白则计划在瓷展上演示老窑开窑仪式，让更多人感受传承的温度。
夕阳西下时，夏栀与江逾白准备离开，临走前将新做的釉料筛网留给阿砚：“开春调釉用得上，别辜负了这好雪水和高岭土。”阿柚也跟着起身，从布包里取出一片新叶：“这是泉眼旁摘的，叶纹里藏着‘霜’字，你收着，等开春开窑时，它会护着釉色。”
阿砚接过新叶，小心地收进“窑火传承匣”，匣身的光纹与新叶的光纹相触，泛出淡淡的乳白，竟与霜白釉的颜色一模一样。他站在院门前，看着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雪地里，转身时见窑壁的叶章亮起，“承明护穗忆新秋守续盼伴忆新青霜”的叶语在壁上流转，与雪后的暮色相映，格外温暖。
夜幕降临时，阿砚将调好的霜白釉装在陶瓮里，放在窑门前。他坐在案前，翻开《新叶记》，在今日的记录后写下：“雪水调釉，霜白初成，故人相助，暖意满窑。传承之美，在寒冬里守着希望，在等待中盼着新生。开春之日，便是霜釉绽放之时。”
窗外，雪地里的炭火盆还在微微发热，新叶丛在月光下覆着薄雪，像藏着一整个冬天的期待。阿砚知道，等开春的第一缕春风吹过窑基，那抹霜白釉色，会带着所有人的心意，在老窑里绽放出属于冬日的温柔，也会为这段传承的故事，添上最清润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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