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一

早自习的铃响到第二遍时，李宇涵才从桌肚里把那只黑色葫芦杯掏出来。杯口那圈黄渍硬得像层壳，他用长指甲刮了两下，刮下来的黑渣子随手弹到地上，正好落在前排女生的鞋边。女生“啧”了一声，回头瞪他，他假装没看见，端起杯子往嘴里倒了口，茶水混着点渣子滑进喉咙，涩得他龇牙咧嘴。

后排突然传来“哗啦”一声，是国京文的书包掉了。李宇涵没回头，光听动静就知道准没好事——果然，没过两秒，就有同学在后排憋笑。他偷偷抬眼往后瞟，正看见国京文蹲在地上，对着撒了满地的受潮瓜子发呆，黑皮鞋踩在瓜子堆里，把瓜子壳碾得“咔嚓”响，黏在鞋底的瓜子仁像块烂膏药，走一步掉一点，眼看着就要蹭到自己的座位底下。

国京文好像觉得挺好玩，突然停下来，弯腰从地上捡起颗没被踩烂的瓜子，吹了吹上面的灰，扔进嘴里“嘎嘣”嚼起来。嘴角沾着的瓜子壳随着咀嚼上下动，活像只偷东西吃的耗子。李宇涵看得眼皮直跳，赶紧低下头翻单词本，可眼角的余光总忍不住往那边瞟，生怕那黏糊糊的瓜子仁蹭到自己的裤脚。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国京文往他这边挪了挪，大概是想去捡滚到过道中间的书包带，鞋底的瓜子仁“啪嗒”掉在李宇涵的凳子腿上。李宇涵浑身一僵，感觉那黏糊糊的东西像长了腿，正顺着凳子往上爬。他想挪开凳子，又怕动静太大被国京文注意到，只能僵在那儿，手心里全是汗，连带着握单词本的手指都在抖。

早读课快结束时，国京文终于把书包捡起来了，可满地的瓜子壳就那么留着，像片小型垃圾场。李宇涵盯着那片狼藉，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找扫帚来扫，又想起上次自己多管闲事被国京文瞪的样子，刚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二）

课间操回来，李宇涵一屁股坐在座位上，刚要端起葫芦杯喝水，就发现不对劲。杯口敞着，里面漂着半片干硬的面包渣，黄兮兮的，不知道是谁的早饭掉进了里面。他捏着鼻子把水倒掉，面包渣粘在杯壁上甩不掉，长指甲抠了半天，反而把指甲缝里的灰蹭了进去，看着更恶心了。

“谁干的？”他举着杯子，声音不大不小地喊了一声。后排没人应声，几个男生正凑在一起说笑，国京文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对着一本漫画书看得起劲，嘴角咧得老大，露出颗歪了的门牙，上面还沾着点巧克力酱，像只刚偷吃完巧克力的熊瞎子。

李宇涵盯着国京文的背影，越看越觉得是他干的。这人平时就爱搞这些小动作，上次还把嚼过的口香糖粘在教室后门的把手上。他深吸一口气，举着杯子走到后排：“是不是你弄的？”

国京文抬了抬眼皮，没说话，只是从兜里掏出颗奶糖，剥开糖纸往嘴里扔。糖纸被他随手往地上一扔，正好落在李宇涵的脚边。奶糖在他嘴里嚼得“吧唧”响，糖渣子从嘴角漏出来，粘在下巴上，像颗没擦干净的饭粒。

“问你话呢！”李宇涵有点急了，长指甲指着杯里的面包渣。

国京文还是没理他，翻了页漫画书，看得更起劲了。李宇涵气得发抖，转身就往座位走，没注意脚下的糖纸，“啪”地摔了个趔趄，手里的葫芦杯脱手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扣在国京文的漫画书上。

杯里剩下的水瞬间把漫画书浸得皱巴巴的，印着的美少女头像晕成了大花脸，眼睛鼻子糊在一块儿，看着别提多滑稽了。国京文终于不笑了，盯着湿透的漫画书看了半天，突然伸手拿起葫芦杯，往杯里吐了口唾沫，然后“咚”地放在李宇涵面前的桌上：“赔。”

李宇涵看着杯里漂浮的唾沫泡泡，恶心得差点吐出来，可看着国京文那副不好惹的样子，只能硬着头皮说：“赔就赔！”心里却在骂：谁稀罕你那破漫画书，上面全是你的口水，恶心死了！

（三）

午饭时间，教室里弥漫着各种食物的味道。李宇涵啃着面包，刚咬了两口，就闻到一股酸臭味。他皱着眉四处看，发现味道是从国京文那边飘过来的。

国京文正从桌肚里掏出个铝制饭盒，打开的瞬间，那股酸臭味更浓了。李宇涵捏着鼻子看过去，饭盒里是半碗发绿的米饭，上面卧着个煎糊的鸡蛋，边缘焦得像块黑炭，看着就像放了好几天的。

“你这饭都馊了吧？”前排的女生皱着眉，往旁边挪了挪凳子。

国京文没理她，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口馊米饭，就往嘴里塞。嚼了没两下，他突然捂住嘴，脸憋得通红，然后“噗”地一声，把嘴里的饭全吐在了桌布上。米粒混着酸水溅得到处都是，还有几粒弹到了李宇涵的面包上。

李宇涵看着面包上沾着的馊米粒，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赶紧把面包扔进了垃圾桶。国京文却像没事人一样，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把剩下的馊米饭倒进了教室的垃圾桶。馊水顺着桶壁流下来，在地上拖出条黄色的痕迹，看着就像条恶心的鼻涕虫。

“你就不能扔到外面去？”李宇涵忍不住喊了一声。

国京文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从兜里掏出个苹果，在衣服上随便蹭了蹭，就那么啃了起来。苹果核上还沾着点牙印，他啃得满脸都是苹果汁，顺着下巴往下滴，活像只刚偷吃完苹果的猴子。

李宇涵看着地上的馊水痕迹，又看了看国京文满是苹果汁的脸，突然觉得这教室还不如厕所干净。他从桌肚里掏出纸巾，擦了擦刚才被馊米粒溅到的桌子，心里把国京文骂了千百遍，可再让他说点什么，却又张不开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