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不疾不徐,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巷子的另一端。自始至终,没有一句话,没有一声询问,没有一个停顿。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林望舒紧绷到极致的身体才猛地一松,脱力般瘫软在地。肋下的剧痛依旧在肆虐,但更深的、更彻骨的寒意,却从灵魂深处弥漫开来,冻僵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躺在冰冷刺骨的地上,仰面望着京都冬日灰蒙蒙的、压抑的天空。几片细小的雪花开始飘落,无声地落在她滚烫的眼皮和冰冷的脸上,瞬间融化。
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泥污和冰冷的雪水,滚落下来。不是因为身体那熟悉的、源于癌症的剧痛。而是因为那份比死亡更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孤独。
她知道他经历了什么。知道他的痛苦,他的挣扎,他的防备,他灵魂深处那道永远无法愈合的、名为“背叛”的裂口。她理解他此刻的漠然,理解他绕开一个“麻烦”的本能。正因为理解,正因为知道,这份被彻底无视的、如同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冰冷,才更加深入骨髓。
她躺在那里,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像一个被遗忘在尘埃里的旧物。雪花无声地覆盖上来。
京都的冬天,肃杀而漫长。监察院后巷那场无声的“擦肩而过”,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深深刻在了林望舒的灵魂深处。她将自己更深地埋进了档案库那片终年不见阳光的尘埃里,像一只受惊的蜗牛,紧紧缩回了壳中。整理卷宗,搬运文书,沉默寡言,低眉顺眼。那份源于洞悉的孤独和灵魂撕裂的“冷”,被她用一层厚厚的麻木外壳紧紧包裹起来,只在无人深夜里,才偶尔泄露出一丝压抑的呜咽。
日子就在这种近乎凝固的沉寂中,滑向了年关。京都的节日气氛渐渐浓郁起来,街上开始挂起彩灯,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爆竹声,带着一种人间的喧嚣。但这喧嚣,被监察院那高耸厚重的围墙隔绝在外,档案库里依旧是永恒的阴冷和死寂。
这一日,库房深处只有林望舒一人。她正费力地将一批新归档的、关于新年京畿戍卫轮值的文书搬上高高的架子顶层。架子有些老旧,在她踮脚用力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脚下垫着的矮凳也微微摇晃。
就在她将最后一卷文书塞进空隙,刚松了口气,想要下来时——
“嘎吱!”一声刺耳的断裂声!
脚下矮凳一条腐朽的凳腿,毫无预兆地从中断裂开来!重心瞬间失衡!
“啊!”林望舒短促地惊叫一声,整个人猛地向后栽倒!她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旁边的架子,却只徒劳地扯落了一大叠堆放在架子边缘的陈旧文书!
“哗啦啦——噗通!”
沉闷的撞击声和纸张散落的声响在库房里回荡。林望舒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后脑勺磕了一下,眼前顿时金星乱冒。无数发黄的旧纸如同雪片般纷纷扬扬地落下,将她半个身体都埋了起来。左臂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像是扭伤了筋骨,一时间竟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