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林望舒被这非人的速度惊得倒抽一口冷气，随即又被手臂的剧痛扯得龇牙咧嘴。

范若若似乎对五竹的神出鬼没习以为常。她再次看向林望舒，目光落在她依旧苍白、布满泪痕和灰尘的脸上，还有那紧抿着、透出倔强和隐忍的唇角。范若若沉默了片刻，然后，用那种清晰、温和、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的语调，轻声说道：

“疼的话，要说出来。”

这简单的六个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林望舒死寂的心湖里，激起了远比刚才五竹那冰冷询问更深的涟漪。

疼，要说出来。

在二十一世纪那间充满死亡气息的病房里，在无数个被剧痛折磨得意识模糊的深夜，她何尝不想说？可对着忙碌疲惫的护工，对着公式化询问病情的医生，对着通讯录里那些渐渐疏远的名字……那深入骨髓的“疼”，最终都化作沉默的呜咽，被生生咽回肚子里。因为知道，说了也无用。因为不想成为他人眼中那个只会抱怨痛苦的可怜虫。

穿越至此，这份源于洞悉的、噬骨的孤独之“疼”，更是被她死死地压在心底最深处，不敢泄露分毫。像一个守着致命秘密的囚徒，在黑暗里独自舔舐伤口。

而此刻，范若若，这个同样背负着沉重过往、看透无数生死悲欢的女子，却用如此平静、如此自然的语气告诉她：疼，要说出来。

不是怜悯，不是施舍，而是一种近乎直白的理解。一种承认痛苦存在的权利。。。。

林望舒怔怔地看着范若若。对方清澈的眼眸里，映着自己狼狈不堪的倒影，也映着一种深沉的、无需言说的懂得。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那汹涌的情绪再次决堤，只是用力地、无声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堵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很快，几乎是眨眼之间，五竹的身影再次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库房门口。他手里拿着范若若吩咐的东西：一个白瓷小罐，一卷干净的素白棉布绷带，还有一个青玉小瓶。

他走到范若若身边，精准地将东西递给她，动作平稳得没有一丝多余。递完东西，他便再次退开几步，恢复了那种沉默如山的姿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范若若接过药膏和绷带，走到林望舒身边蹲下。她打开白瓷罐，一股浓郁的药草混合着酒气的辛辣味道弥漫开来。她用指尖挑出一些墨绿色的药膏，动作熟练而轻柔地涂抹在林望舒左肩和手肘明显红肿淤青的地方。药膏初时冰凉，随即带来一阵火辣辣的渗透感。

“忍着点，会有些刺激，但化瘀效果很好。”范若若一边涂抹，一边轻声解释。她的动作稳定而精准，带着医者特有的冷静。

林望舒疼得倒吸凉气，额头冷汗涔涔，却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