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若若的话并不多,大多数时候,她都在专注地阅读或书写,时而蹙眉沉思,时而提笔疾书。她的身上总带着一种沉静而强大的气场,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安静下来。
林望舒小心翼翼地做着份内的事,尽量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她发现范若若的藏书远不止医书,经史子集、各地县志、甚至一些民间传奇话本、工巧器械图谱,应有尽有。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其阅读涉猎之广,心思之缜密,远超外人想象。
她们之间很少交谈。有时范若若会就某个生僻字的读音或含义随口问她,林望舒会谨慎地回答。有时林望舒在整理卷宗时,会遇到一些完全看不懂的、关于真气运行或是奇门毒物的深奥记载,她会默默记下,从不去打扰范若若。
那种噬骨的、无所依凭的孤独感,在这日复一日的简单劳作和这片书海的包围中,似乎被某种沉静的力量悄然安抚着。它依旧存在,却不再尖锐地刺痛灵魂,而是化作了一种更为深沉的、近乎默然的背景色,沉淀在她的一举一动之中。
她再也没有见过范闲。那个如同风暴般闯入又离去的男人,仿佛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但她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有时,她在清晨打扫庭院时,会发现靠近院墙的雪地上,有几点极其轻微、几乎被新雪覆盖的烟灰。那不是府中下人常用的烟丝气味,更清冽,也更孤傲。
有时,她在深夜浅眠时,会隐约听到极远处,似乎是从范府主宅的方向,传来几声压抑的、不清晰的语调吟出的诗句,破碎地飘散在寒冷的夜风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苍凉和倦怠。
她知道,他一定在某个她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她,评估着她,如同评估一件可能危险也可能有用的物品。这种被窥视的感觉并不令人愉快,但却奇异地让她感到一丝……安心?至少,这代表她还未被遗忘,还未被彻底归入“无需再理会”的范畴。
而五竹……
那个沉默如山的男人,更像是一个飘忽不定的影子。
他可能连续几天都不见踪影,仿佛彻底人间蒸发。也可能在某个午后,林望舒正费力地踮着脚,想将一摞沉重的典籍放回书架顶层时,一只稳定冰冷的手会突然从旁边伸过来,轻而易举地接过她手中的书,精准地放入空隙,然后在她来得及道谢之前,身影便已消失在后窗投入的光线之外,快得让她怀疑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他从未与她说过一句话。甚至很少将那块蒙眼的黑布转向她。但他的存在,却又无孔不入。就像庭院里那几株沉默的寒梅,或者书房角落那根永远倚靠着的、黝黑的铁钎,冰冷,坚硬,却是这片天地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这种诡异的平静,一直持续到上元节的前一天。
这一日,范若若被宫里来人请去,据说是太后凤体有些微恙,召她前去请脉问安。书房里只剩下林望舒一人,埋头整理着一批新送来的、关于北疆地貌与物产的游记杂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