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盘旋向上,每级台阶的边缘都嵌着细小的星核碎片,在应急灯的冷光下泛着碎银般的光泽。陈默扶着冰冷的金属扶手,指尖能摸到上面深浅不一的刻痕——是无数人攀爬时留下的指印,叠在一起,像层凝固的时光。
“观测台的穹顶是双层结构。”陆远明调出审判庭的建筑蓝图,光屏在他掌心展开,“外层是联邦后来加装的防御罩,内层才是守脉人时期的星核玻璃,能折射影脉能量,模拟星核雨的光谱。”
墨尘的铁链突然绷紧,链环碰撞的脆响在阶梯间回荡。他停在第三十七级台阶上,弯腰抚摸着阶面的一道凹槽,那里的星核碎片排列成奇怪的弧度,像个未完成的符号。“这里死过人。”他低声说,指尖按在凹槽深处,银纹闪过与碎片一致的光泽,“不止一个,他们的血渗进星核里,成了封印的一部分。”
陈默凑近细看,果然在碎片的缝隙里发现暗红色的痕迹,用枫译星辰的蓝火一照,痕迹竟化作细小的光粒,组成半段模糊的影像——穿着旧式军装的人倒在台阶上,胸口的星核徽章被影脉侵蚀,正一点点变成黑色。
“是守脉人。”陆远明的声音有些发紧,“他们不是消失了,是被影脉反噬了?”
“或者是被灭口了。”陈默收回蓝火,光粒重新沉回缝隙,“你看他们倒下的方向,都是朝着观测台,像是在保护什么东西。”
三人继续向上时,隐约听见头顶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嘶吼。墨尘的铁链突然竖起来,像根银色的指针指向阶梯顶端:“窃密者在里面,他们在破坏星核玻璃。”
陆远明加快脚步,怀表从口袋里滑出来,表盖自动弹开,齿轮转动的声音越来越急,像是在预警。“父亲的日志里提过,星核玻璃一旦碎裂,影脉模拟场会变成真正的绞肉机,里面的一切都会被撕碎重组。”
当他们冲出阶梯口时,观测台的景象让三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直径五十米的圆形空间里,穹顶的星核玻璃已经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无数黑色的影脉顺着裂缝往下淌,像融化的沥青。十几个穿着黑袍的窃密者正围着中央的控制台,他们手里的异器散发着与矿底胚胎同源的腥气,其中一个高瘦的黑袍人正用指尖的影刃切割玻璃,每划一下,裂缝就蔓延出数米。
“是‘鸦首’。”陈默认出那人袖口的乌鸦徽章比其他人的更复杂,边缘缠着银色的纹路,“窃密者的首领,联邦通缉榜第一位,能力是‘影脉具象化’。”
鸦首似乎早料到他们会来,缓缓转过身,兜帽下露出半张被影脉覆盖的脸,左眼的位置是个黑洞,不断渗出黑色的雾气。“陆承宇的儿子,带着两个小鬼送上门了。”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把星图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陆远明将终端藏进怀里,怀表的齿轮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观测台的地面开始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与捷尔坎钟楼的阵图隐隐呼应。“守脉人的缚灵咒,对你这种被影脉寄生的东西应该很有效。”
鸦首嗤笑一声,指尖的影刃突然暴涨,化作条黑色的巨蟒扑向陆远明。墨尘的铁链比他更快,银链在空中织成密不透风的网,巨蟒撞上去的瞬间,链环上突然浮现出无数张人脸,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咆哮。
“被影脉浸染的魂灵?”鸦首的黑洞眼眶里闪过一丝惊讶,“陆承宇居然真的造出了‘活器’,难怪他当年宁愿炸掉实验室也要保住这东西。”
陈默抓住这瞬间的空档,激活枫海领域,蓝火顺着地面的纹路蔓延,在控制台周围织成圈火焰屏障。那些正在操作控制台的窃密者被蓝火燎到,黑袍瞬间燃起,露出底下被影脉覆盖的皮肤,发出痛苦的嘶吼。
“别碰控制台!”陆远明突然大喊,“上面的按钮是守脉人的自毁程序,按错一个,整个审判庭都会塌!”
一个窃密者已经将手按在红色按钮上,闻言猛地缩回手,却被蓝火追上,整条手臂瞬间烧成灰烬。他惊恐地倒在地上,身体迅速化作黑色的粉末,被影脉裂缝吸了进去。
墨尘的铁链趁势收紧,将剩下的窃密者缠成粽子,银纹闪烁间,链环上的人脸开始啃噬他们身上的影脉。鸦首见状,突然撕碎自己的黑袍,露出背后蔓延的影脉纹路,那些纹路组成巨大的乌鸦翅膀,在他身后缓缓展开。
“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提前启动‘归巢’计划。”他的声音变得尖锐,翅膀扇动的瞬间,观测台的影脉裂缝突然扩大,无数黑色的触须从里面伸出来,像饥饿的藤蔓。
陈默注意到触须避开了地面的金色纹路,立刻对陆远明喊道:“用缚灵咒强化阵图!影脉怕这个!”
陆远明的怀表腾空而起,表盘投射出的金光与地面纹路融合,那些被触须覆盖的地方,金色纹路像烧红的烙铁,烫得触须发出滋滋的响声。墨尘的铁链则缠上鸦首的翅膀,银纹与影脉激烈碰撞,迸发出刺眼的白光。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鸦首狂笑起来,左眼的黑洞里飞出无数细小的乌鸦虚影,“守脉人早就成了影脉的养料,他们的封印不过是延缓末日的假象!七十年前他们能被灭族,今天你们也一样!”
“灭族?”陆远明的怀表突然剧烈震颤,表盘投射出段新的记忆——
暴雨中的守脉人总部,年轻的陆承宇抱着个婴儿,躲在观测台的柜子里。外面传来枪声和嘶吼,一个胸口带疤的男人冲进来,将块星核碎片塞进婴儿襁褓:“承宇,带着墨尘走!影脉已经失控,守脉人必须留个活口,记住……别信联邦,别信窃密者,只信影脉本身的意志……”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怀表重重摔在地上。墨尘的动作猛地顿住,铁链上的人脸突然全部转向他,露出和记忆里带疤男人一样的疤痕——在左眼眉骨处。
“墨尘……”陈默看着他苍白的脸,突然明白那张照片上的人是谁了,“那个带疤的守脉人,是你父亲?”
墨尘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鸦首背后的影脉翅膀,那里的纹路里,隐约能看到守脉人的徽章图案,被影脉扭曲成了乌鸦的形状。“他们不是被灭族。”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清晰,“是有人背叛了他们,用守脉人的血污染了影脉,让封印变成了诅咒。”
铁链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银纹顺着鸦首的翅膀蔓延,链环上的人脸开始吟唱古老的咒文——正是钟楼青铜钟上剥落的完整咒文。鸦首发出痛苦的惨叫,翅膀上的影脉被咒文净化,露出底下原本的金色纹路。
“不可能……这不可能!”鸦首惊恐地后退,“被影脉浸染的魂灵怎么会净化咒文?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是守脉人的后裔。”墨尘的左眼眉骨处,那道浅痕突然渗出金色的光,与链环上的人脸疤痕完美重合,“也是异器的持有者,更是……影脉真正的守护者。”
他抬手指向穹顶的星核玻璃,铁链化作道银色的闪电,顺着最大的裂缝冲上去。银链与玻璃接触的瞬间,那些蛛网般的裂痕开始愈合,被影脉污染的地方浮现出守脉人的徽章,金光与银纹交织,组成完整的封印阵图。
观测台的地面剧烈震动,控制台突然自动启动,屏幕上跳出七十年前的记录视频——
守脉人首领,也就是那个带疤的男人,正站在星核玻璃前,对着镜头说:“如果后人看到这段视频,说明影脉已经开始反噬。当年我们与联邦达成协议,用守脉人的一半血脉饲养异器胚胎,以为能掌控影脉,却没想到联邦早就和窃密者勾结,他们要的不是平衡,是影脉的绝对控制权……”
视频里的男人撕开衣领,露出胸口正在变黑的皮肤:“我已经被影脉侵蚀,只能用最后的力量将真相封在七个节点里。记住,影核不是灾难的源头,是平衡光与影的钥匙,当七个节点的封印同时重启,影脉会回到最初的形态……”
视频突然被枪声打断,画面晃动着倒下,最后定格在男人胸口的星核徽章上,徽章正在裂开,里面渗出的不是影脉,而是金色的光。
“是星核本源。”陈默恍然大悟,“守脉人当年不是用魂灵献祭,是用自己的血脉混合星核本源构建封印!联邦和窃密者都弄错了,他们以为影核是力量源,其实它是……”
“是容器。”陆远明捡起地上的怀表,表盖内侧的“勿信表象”四个字在金光下格外清晰,“父亲炸毁实验室,不是因为胚胎失控,是为了保护墨尘——他是唯一能承载星核本源的守脉人后裔。”
鸦首见势不妙,转身想从影脉裂缝逃走,却被突然合拢的裂缝困住。那些黑色的触须掉转方向,开始疯狂吞噬他身上的影脉,他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在触须中一点点消融,最后只剩下枚乌鸦徽章,落在金色的阵图上,被金光烧成了灰烬。
观测台的震动渐渐平息,星核玻璃上的裂痕完全愈合,折射出柔和的星光,像真正的星核雨落在三人身上。墨尘的铁链轻轻落在他掌心,链环上的人脸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纯净的银纹,流淌着与星核同源的光泽。
“它不饿了。”墨尘抚摸着铁链,脸上露出释然的笑,“那些魂灵回到影脉里了,和星核本源融合在一起。”
陈默走到控制台前,屏幕上的星图自动展开,七个节点的红点正在依次亮起,最后一个亮起来的,是联邦科学院的顶楼。“还有最后一个节点。”他看向另外两人,“那里应该藏着守脉人与联邦的协议原件,还有……陆承宇的去向。”
陆远明的怀表突然发出清脆的滴答声,像是在回应他的话。表盘内侧弹出张极小的芯片,上面刻着科学院顶楼的密码。“父亲早就把钥匙藏好了。”他握紧芯片,眼底闪过坚定的光,“他不是失踪,是在等我们集齐七个节点的能量,去揭开最后的真相。”
观测台的大门被推开,外面传来灵能兵的脚步声,但这次他们没有立刻冲进来,只是在门口徘徊。陈默走到窗边,看见审判庭的穹顶正在恢复银白色,那些渗出的影脉被星核玻璃折射的光净化,化作漫天光粒,像场迟来的星核雨。
“他们在犹豫。”陆远明看着门口的影子,“联邦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人不想让影脉的真相被掩盖。”
墨尘将铁链缠回手腕,银纹与他眉骨处的金光呼应:“不管他们想不想,我们都要去科学院。”他看向陈默,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警惕,多了份并肩作战的信任,“父亲的视频里说,影脉最初的形态是‘流动的平衡’,既不是光也不是影,我们要让它回到该去的地方。”
陈默点头,枫译星辰的红晶核心在掌心发烫,像是在呼应远方的某个召唤。他知道,科学院顶楼藏着的,可能是整个事件最残酷的真相——守脉人与联邦的交易细节,陆承宇与墨尘父亲的关系,甚至窃密者最初的起源。
但他并不害怕。从捷尔坎的矿底到审判庭的观测台,他们已经拼凑出太多线索,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秘密,那些被谎言掩盖的选择,都在朝着同一个终点汇聚。
当三人走出观测台时,灵能兵果然没有阻拦,只是默默地让开一条路。陈默注意到他们盔甲上的星核徽章,在星核雨的光线下泛着与守脉人徽章相似的光泽,心里突然涌起个猜测:或许联邦里,一直有守脉人的后裔在潜伏,等待重启封印的那天。
离开审判庭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陈默回头望去,观测台的星核玻璃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的光,像只睁开的眼睛,注视着这个即将迎来改变的世界。
“下一站,科学院顶楼。”陆远明启动磁悬浮车,终端上的星图七个节点已经亮起六个,只剩下最后一个红点,在城市中央闪烁,“父亲的日志最后写着,当七个封印同时开启,影脉会化作星核雨降临,洗去所有被扭曲的存在。”
墨尘的铁链轻轻敲了敲车窗,银纹指向东方的天际。那里有一缕极淡的紫光,与捷尔坎界域裂隙的颜色一模一样,正缓缓向科学院的方向移动。
“它来了。”墨尘的声音带着平静的期待,“影核碎片在召集同伴,它们想回家了。”
陈默看向掌心的红晶核心,里面映着陆远明专注的侧脸,映着墨尘眼中跳动的金光,也映着自己越来越清晰的信念——所谓的守护,从来不是固守过去的封印,而是有勇气面对被扭曲的现在,亲手将一切拨回正轨。
磁悬浮车穿过清晨的街道,朝着城市中央的科学院驶去。车窗外,早起的行人对着天空的星核雨光粒惊叹,没人知道这场美丽的景象背后,正酝酿着足以改变联邦命运的风暴。
陈默知道,这不是终点。当最后一个节点的封印开启,他们将面对影脉最原始的形态,面对守脉人用生命换来的真相,也面对自己最终的选择。
但他不再迷茫。枫译星辰的叶片在掌心轻轻颤动,与墨尘的铁链、陆远明的怀表形成奇妙的共鸣,像三首不同的旋律,正在合奏一首名为“希望”的序曲。
科学院的尖顶在晨光中越来越清晰,顶楼的观测台上,似乎有个模糊的人影在等待。陈默握紧红晶核心,嘴角扬起一抹坚定的笑。
最后的余响,即将在那里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