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许星禾现在整个人像被放进冰水又拎出来，浑身止不住地打颤，却又烫得发懵。她的感官被无限放大——

• 耳膜里全是自己失控的心跳，“咚、咚、咚”，像有人拿鼓槌敲颅骨；

• 鼻腔里灌满铁锈和血腥味，每一次吸气都像把刀片吸进肺管；

• 脚踝刚才被红色脉络缠住的地方，留下一圈灼痛的焦痕，现在正一跳一跳地疼，提醒她“差点就回不来了”；

掌心里全是汗，黏得抓不住任何东西，只能死死攥住林见微的袖口，布料被她揉得皱巴巴，却仍是此刻唯一的锚点。情绪上，她正处于“后怕”与“懵然”的临界点。

——想哭，眼泪在眼眶里来回打转，却被一股更大的恐惧堵在喉咙，发不出声；

——想吐，胃里翻江倒海，可吐出来怕弄脏车厢，怕再触发未知规则；

——想说话，想问“我们真的能活着下车吗”，但嘴唇抖得拼不出完整的句子。她偷偷抬眼，看林见微侧脸冷静得像刀锋，心里又生出一种奇怪的安定：

“她刚才救了我一次，也许还能救第二次。”

于是她把喉间的呜咽咽回去，逼自己深呼吸——吸四拍，停四拍，呼四拍——跟林见微同步。

每一次呼气，她都在心里默念：

“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但当她低头看见车票背面那行“不要相信有豁免权的人”时，新的寒意顺着脊柱爬上来。

她忍不住瞄了B1的阿姨一眼——对方正冲她“慈祥”地笑。

那一瞬间，许星禾觉得心脏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攥住，跳不动了。

她把身体往林见微那边又贴了半寸，几乎贴进对方怀里。

声音细若蚊鸣，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倔强：

“姐……下一站，别丢下我。”

没有，她只是把崩溃强行压在了喉咙里。

表面看，呼吸节奏被林见微带着稳住了，手脚也不再乱抖，但——• 瞳孔放得很大，像黑夜里被人用手电筒直射的猫；

• 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已经留下四道月牙形的血痕；

• 每一次地板传来轻微震动，她都会下意识缩肩，像等着第二只靴子砸下来；

• 喉咙里含着的那句“别丢下我”反复滚动，却不敢真正吐出口，怕声音一出来就碎掉。她现在的“稳定”只是拉到极致的橡皮筋：外表绷得笔直，其实轻轻一碰就会断裂。

林见微没有急着说话，只是先把右手覆在许星禾的左手背上。那只手还死死揪着她的袖口，指节因为太用力而泛出失血的青白。林见微的掌心并不暖——她自己也冷得像块铁，但冷意贴在一起，反倒让许星禾意识到：原来有人和自己在同一条冰河里。“星星，”她声音压得极低，低到只能让两个人听见，“你听。”列车正穿过一段极长的弯道，车轮和铁轨的摩擦声由远及近，像某种沉闷的鼓点。林见微把许星禾的指尖按到自己颈侧，让她感受脉搏的跳动。

“咚——咚——咚。”

“这是我的心跳，”林见微说，“和车轮的节奏一模一样。它没乱，你也不会乱。”许星禾的睫毛颤了颤，眼泪挂在下睫毛尖端，迟迟不肯坠落。林见微用指腹轻轻一抹，把那滴眼泪抹到自己虎口，像擦掉一道无关紧要的水渍。“刚才我救你，用的是这把美工刀。”她把小刀从口袋里掏出，拇指顶住刀背，弹出一截银亮的刀片，“但它只有在你害怕的时候才有用。你不怕，它就只是铁皮。”刀片在指尖一转，收回去，发出清脆的“咔哒”。

“所以——”林见微把空出来的那只手也覆在许星禾的手背上，两只手交叠，像一个简易的保温壳，“你不需要勇敢，只需要把害怕交给我。我帮你拿一会儿，等你能自己拎得动了，再还给你。”

列车猛地一晃，灯光乱闪。许星禾下意识又要缩肩，林见微却顺势把她的肩扳过来，让她的后脑贴在自己锁骨的位置。

“闭眼，跟我数。”

“一——”

她用手背在许星禾的腕内侧轻轻敲一下。

“二——”

又敲一下。

“三——”

敲到第七下，许星禾紊乱的呼吸终于对上了节拍。林见微的声音低得几乎像摇篮曲：“我们数到一百，就离下一站近了一百步。”

许星禾的嗓音闷在她肩窝里，像小动物刚学会发声：“姐……下一站，真的还有灯吗？”

林见微没有回答“有”，也没有回答“没有”。她只是把下巴搁在许星禾的发旋上，发丝蹭过皮肤，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洗发水香味——廉价，却干净。“下一站有没有灯，我不知道。”她说，“但我知道，灯亮的时候，你得睁着眼才能看见。”

顿了顿，她补了一句，“所以先别闭眼太久，省得错过。”许星禾在她怀里很轻地点了下头。

那滴一直没掉下来的眼泪，终于顺着林见微的衣领滑进去，温热的，像一只终于找到巢的萤火虫。

1

列车在一阵闷雷般的轧轧声里缓缓停稳。车厢灯光从幽绿转回冷白，像谁突然拉开了手术室的无影灯。

【叮——】

广播里竟响起一段柔和的女声，带着老式磁带的沙沙电流：“恭喜各位通过新手试炼。

现在进入【休息车厢·01】，时长：30分钟。

请自由行动，补充体力，但请勿触碰红色装置。

30分钟后，第二轮任务开始。”话音落地，车门“嘶啦”向两侧滑开。

一股暖风夹着淡淡的橙花香涌进来。

呈现在四人眼前的，是一节从未见过的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