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末的补课教室格外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林黎埋头演算着数学题,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草稿纸上,把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照得格外清晰。
忽然,一张纸轻轻放在了她的桌角。
林黎抬起头,撞进张陆让带着点不自然的眼神里。他手里还捏着半截粉笔,显然是刚从讲台那边过来的——作为老师钦点的“小助教”,他偶尔会在补课时帮大家解答难题。
“这是什么?”林黎眨了眨眼,目光落在那张纸上。不是学校统一印发的试卷,而是用普通A4纸手写的,字迹是她熟悉的利落风格,一笔一划都透着股认真劲儿。
“给你的。”张陆让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他抬手摸了摸后颈,指尖不经意地蹭过耳垂,那里似乎泛着点浅红,“复习的时候顺手整理的,觉得可能对你有用。”
林黎拿起试卷,指尖触到纸张边缘的微卷,心里忽然一动。这哪是“顺手整理”的?整整两页纸,从基础公式到易错点归纳,再到五道难度递进的附加题,甚至连解题步骤的留白都留得恰到好处。最下面还标注着“近三年月考高频考点”,显然是花了心思筛选过的。
“这……这是你自己写的?”她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睫毛因为惊讶而微微颤动,“手写了这么多?”
“嗯,”张陆让应了一声,视线往窗外瞟了瞟,像是在回避她的目光,“反正复习也是闲着,就随手写了。里面有几道题,思路跟上次你讲的有点像,或许你会感兴趣。”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只有张陆让自己知道,这张试卷背后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心思。
前天晚上,他翻出近三年的月考真题,一道题一道题地筛选,把那些林黎曾经卡壳过的题型、皱着眉问过他的难点,全都挑了出来。物理老师办公室的题库锁着,他特意跑去敲了三次门,才借到去年的竞赛模拟卷,从里面摘出两道适合她的附加题。
动笔写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书桌上的台灯亮着,他握着笔,忽然想起上次在公告栏前,她低头看试卷时认真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笔尖顿了顿,原本打算写得简略些的解题步骤,不知不觉就写得格外详细,连容易出错的符号都特意标了红笔。
写到最后一道题时,他忽然犹豫了。那道题的解法有点绕,他担心她会看不懂,于是又在旁边另起一行,写了第二种更简洁的思路——那是他偷偷琢磨了很久,结合了她上次讲题时的巧思,才想出来的方法。
凌晨两点,笔尖在纸上划出最后一个句号,他看着满满两页纸,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么较真地准备一张试卷,会不会太明显了?他甚至想过要不要打印出来,可又觉得手写的更有温度些,犹豫来犹豫去,最后还是把那张带着墨香的纸塞进了书包。
此刻看着林黎眼里的惊讶,张陆让忽然觉得那些熬到深夜的时光都值了。他清了清嗓子,故作自然地补充:“要是觉得没用,扔了也没关系。”
“怎么会没用!”林黎连忙摇头,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工整的字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融融的,“写得这么好,我肯定好好做。谢谢你,张陆让。”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真诚的感激,尾音微微上扬,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张陆让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他看着她低头认真翻看试卷的样子,阳光落在她的发顶,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忽然觉得那句“不客气”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教室里的沙沙声还在继续,可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悄悄变了质。林黎低头看着试卷上那个熟悉的笔迹,忽然想起凌晨那场噩梦,心里的不安像被阳光晒过的雾气,悄悄散了些。而张陆让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忽然觉得,或许有些心意,不用直白地说出口,也能被悄悄接收到。
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往讲台走,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走到一半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林黎小声的一句“谢谢”,他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又很快压下去,只留下耳根那点藏不住的微红。
张陆让对了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林黎正对着那张手写试卷发呆,笔尖悬在半空迟迟没落下。张陆让不知什么时候又走了过来,站在她身后看了片刻,轻声问:“有哪里不懂?”
她猛地回神,慌忙把试卷往回折了折,像被抓包的小偷。其实最后那道附加题的第二解法,她看了三遍还是没理顺,可对上他投来的目光,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没、没有不懂的,都挺好懂的。”
说完就后悔了。她这人就这样,一紧张就爱嘴硬,明明卡住了,偏要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
张陆让挑了挑眉,显然没信。他弯腰拿起她的试卷,指尖在其中一道题上点了点,那道题的空白处干干净净,连草稿都没打——正是她卡壳的那道。“那你给我讲讲这道题,”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用你刚才说的‘挺好懂’的思路。”
林黎的脸“唰”地红了。完了,这下装不下去了。她捏着笔的手指收紧,支支吾吾地开口:“就是……先算动量守恒,再代入能量公式……然后……”越说越没底气,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最后干脆闭了嘴,头埋得更低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她能感觉到张陆让的目光落在她头顶,带着点沉郁的气息。下一秒,他的声音冷了些:“林黎,看着我。”
她慢吞吞地抬起头,撞进他深黑的眼眸里。那双眼睛平时总是带着点浅淡的笑意,此刻却格外严肃,像结了层薄冰。“如果你不想让我教,大可以直说,”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但没必要糊弄自己。学习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林黎的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她知道他说得对,是自己太怯懦,既想弄懂又怕露怯,结果把事情搞成这样。愧疚感涌上来,她咬着下唇,眼圈慢慢红了,小声说:“对不起……”
“不是跟我说对不起。”张陆让打断她,“是跟你自己。”
她用力点点头,泪珠差点滚下来,却还是倔强地眨了回去,声音带着点鼻音:“我知道了。我一定会认真学的,不会再这样了。”
看着她这副模样,张陆让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太严肃了。她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只露出毛茸茸的发顶,像只做错事的小兽,乖得让人心软。
他心里的那点火气瞬间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莫名的慌乱。手不听使唤地抬起来,轻轻落在她的头顶,揉了揉那柔软的发丝。发质比想象中更软,带着洗发水的清香,像揉着一团蓬松的棉花。
林黎的身体瞬间僵住。
张陆让也愣住了。
两人都没动,教室里的沙沙声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他能感觉到掌心下那点细微的颤抖,她的头发蹭过指尖,像羽毛轻轻扫过,带来一阵酥麻的痒。
“我……”张陆让先回过神,猛地收回手,耳根红得厉害,“我去买水,你先写题,回来我检查。”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转身时差点撞到旁边的课桌,步伐快得像是在躲避什么。
林黎坐在原地,手还僵在半空。头顶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尖发颤。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飞快地缩回来,脸颊红得能滴出血。
刚才他的语气明明那么严肃,可最后那个摸头的动作,却温柔得不像话。
她低头看向试卷,那道卡壳的题忽然变得没那么难了。指尖在草稿纸上划动,心里却乱糟糟的——他刚才是不是生气了?又为什么突然摸她的头?还有他转身时那慌乱的背影,怎么看都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窗外的阳光恰好落在那道题的解法上,张陆让手写的字迹在光线下格外清晰。林黎的心跳慢慢平稳下来,笔尖落在纸上,第一次觉得那些复杂的公式,似乎也没那么难了。
走廊里,张陆让靠在墙上,手心里还残留着她头发的触感。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忽然抬手按了按发烫的耳根,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刚才是不是太凶了?他想。又忍不住想起她红着眼圈点头的样子,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兔子。
算了,先去买水吧。他转身往楼梯口走,脚步却比来时慢了许多,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地点转换-
班级公告栏前围了不少人,苏在在踮着脚往话剧比赛报名表上填名字时,忽然被身后的姜佳撞了下胳膊。
“写啥呢这么认真?”姜佳凑过来看了眼,“哟,话剧比赛?你要去当女主角啊?”
“才不是,”苏在在红着脸把笔帽扣上,“就是想试试……不过我们组还差几个搭戏的,你要不要来?”
姜佳咂咂嘴:“我这五音不全的,去了也是当背景板。不过我倒能帮你拉几个人——温雪怎么样?她上次在文艺汇演念诗,声音可好听了。”
苏在在眼睛一亮:“真的?那你帮我问问!要是能让林黎也一起来就更好了,她逻辑好,肯定能帮我们顺顺台词。”
姜佳拍着胸脯保证:“包在我身上!”
找到温雪时,她正趴在桌上抄物理笔记。姜佳把话剧比赛的事一说,果然被泼了冷水:“不去,耽误刷题。”
“别啊,”姜佳拽着她的胳膊晃了晃,压低声音抛出诱饵,“我听说沈谦宇学长是这次比赛的评委之一,到时候说不定能跟他合上影呢。我这儿有他上周在图书馆的照片,你要是去,我就把原图发你——高清无码的那种。”
温雪的笔尖顿了顿。沈谦宇是年级公认的学霸男神,她偷偷关注很久了。犹豫三秒,她把笔一放:“成交。不过林黎那边……”
“放心,”姜佳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你就说有免费的奶茶喝,她肯定来。”
温雪挑眉:“她可不是这么肤浅的人。”话虽如此,放学时她还是拦在林黎桌前,晃了晃手机:“苏在在他们组搞话剧排练,去关放家,管晚饭还管奶茶,去不去?”
林黎正在整理错题本,闻言头也没抬:“不去,晚上要刷题。”
“就去两个小时,”温雪把她的笔记本合上,“你上周答应陪我散心的,忘了?再说关放奶奶做的小饼干超好吃,去晚了可就没了。”
林黎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妥协:“好吧,就两个小时。”
另一边,苏在在抱着剧本找到张陆让时,他正被顾然和关放围着讲昨晚的球赛。
“张陆让,”她把剧本往他怀里一塞,“我们话剧比赛缺个男主角,你来嘛?就几句台词,不难的。”
张陆让翻开剧本扫了眼,刚想拒绝——他晚上约了林黎补物理,已经把错题集都整理好了。可顾然突然从后面勾住他的脖子:“去啊去啊,关放家有新出的游戏机,排练完正好开黑。”
关放也跟着点头:“我奶说要做糖醋排骨,你不是爱吃吗?”
苏在在见他没松口,急得晃了晃他的胳膊:“就当帮我个忙嘛,林黎她们也会来的……”
话音刚落,张陆让翻剧本的手指忽然停了。
“林黎也去?”他抬眼问,语气听不出波澜。
“对啊,温雪说会带她来。”苏在在没察觉他的异样,还在掰着手指头数,“到时候人多热闹,我们还能顺道对对台词……”
“好。”张陆让合上剧本,淡淡吐出一个字。
顾然和关放都愣住了——刚才谁说要在家刷题来着?
下午放学铃一响,林黎刚把笔记本塞进书包,就被温雪拽着往校门口跑。“快点快点,顾然说在公交站等我们呢。”
林黎被她拽得踉跄了两步,看着前面打闹的人群,忽然看见个熟悉的身影。张陆让背着黑色双肩包,站在公交站牌下,指尖转着的笔在夕阳下划出金色的弧线。
她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刚想放慢脚步,就被温雪一把推到前面:“走啊,发什么呆。”
张陆让似乎察觉到动静,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她身上时,转笔的动作顿了顿,嘴角似乎弯了弯。林黎慌忙低下头,耳尖在晚风里微微发烫。
“人齐了人齐了,”顾然从后面挤过来,胳膊搭在张陆让肩上,“等3路公交,两站就到关放家。”
公交到站时,车厢里人不多。林黎刚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就看见张陆让在她旁边坐了下来。隔着半臂的距离,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和早上那张手写试卷的气息很像。
“试卷做了吗?”他忽然开口,声音被公交车的报站声盖了一半。
“啊?做、做了一半。”林黎紧张地攥紧书包带,“最后那道题……”
“到了再说。”他打断她,目光往窗外瞟了瞟,那里有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关放家有白板,正好给你讲题。”
林黎点点头,没敢再说话。车厢晃晃悠悠,夕阳的光透过车窗落在他的侧脸上,把他的睫毛照得格外清晰。她偷偷看了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假装研究自己的鞋带。
温雪坐在斜后方,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姜佳,挤了挤眼睛。姜佳回了个“懂了”的眼神,两人捂着嘴偷偷笑。
到关放家时,他妈妈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快进来快进来,刚烤好的曲奇,在桌上自己拿。”
关放家是老式单元楼,客厅不算大,却收拾得很温馨。靠墙的位置放着块白板,上面还贴着上周的篮球赛赛程表。顾然一进门就扑到游戏机前,苏在在抱着剧本招呼大家围坐过来,张陆让却径直走到白板前,拿起马克笔:“先把题讲了。”
林黎愣了愣,被温雪推了过去。
“哪道题不懂?”他转过身问,手里的马克笔在指尖转了圈。
“就、就是最后那道附加题。”林黎指着自己的草稿纸,上面画满了歪歪扭扭的受力分析图。
张陆让低头看了眼,忽然笑了:“这里错了。”他抬手在白板上画了个清晰的示意图,“摩擦力的方向应该是……”
他讲题的时候很认真,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耐心的起伏。林黎听着听着,忽然觉得刚才那点紧张慢慢散了。阳光从客厅的窗户照进来,落在白板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正好和她的影子挨在一起。
“听懂了吗?”他讲完,转头看她。
林黎点点头,刚想说“懂了”,就被顾然的大嗓门打断:“讲什么题呢!快来排练啊苏在在都等急了!”
张陆让放下马克笔,看着她眼里亮晶晶的光,忽然觉得,或许来这一趟也不错。
林黎看着他转身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眼白板上的受力分析图,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窗外的晚霞红得像块融化的糖,空气里飘着曲奇的香味,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关放家的客厅里,苏在在抱着剧本站在中间,像模像样地清了清嗓子:“各位老师,咱们先顺顺剧情哈!”她把剧本往茶几上一拍,眼睛亮晶晶的,“这个故事超感人的——男主和女主是青梅竹马,爱得轰轰烈烈,结果家里不同意,男主最后被迫娶了别人,女主伤心过度,三年后就病逝了……”
“哇,这么惨?”关放啃着曲奇饼干,眉头皱成了疙瘩,“那我演啥?路人甲吗?我这演技,估计演不出伤感啊。”他说着还故意挤了挤眼睛,逗得大家直笑。
顾然在旁边拆台:“就你这哭丧脸,演男主他爸还差不多。”话刚说完,忽然感觉一道视线扫过来,他下意识往温雪那边瞟了眼——她正低头剥橘子,阳光落在发顶,侧脸软软的。顾然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补充,“我可不当男主啊,这剧情太憋屈了,娶不了心爱的人,还得看着她病逝,谁爱演谁演。”他说这话时,眼睛却偷偷往温雪那边瞟,像只揣着小心思的猫。
温雪刚把一瓣橘子塞进嘴里,就对上顾然的视线,脸颊莫名一热,赶紧把橘子皮往他手里一塞:“对、对呀,我也演不了女主!”她手忙脚乱地摆手,“你看我这性格,哪能演那种哭哭啼啼的角色?演个小丫鬟还差不多。”
“哎你们俩怎么回事啊?”姜佳看出点端倪,故意拖长调子,“刚才不还说要挑个有挑战性的角色吗?”
顾然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没接话。温雪则假装研究剧本,耳根却悄悄红了。
“好啦好啦,先选角色!”苏在在打圆场,把剧本摊开,“除了男女主,还有男主的发小、女主的丫鬟、拆散他们的恶婆婆……大家随便挑!”
话音刚落,关放就举手:“我演发小!跟男主喝酒解闷那种!”
姜佳挑了挑眉:“那我当恶婆婆吧,反正我凶起来也挺像的。”
顾然眼睛一亮,指着温雪:“那你演丫鬟!正好跟恶婆婆对着干!”
温雪瞪他一眼,嘴角却偷偷弯了弯:“演就演,谁怕谁。”
一群人吵吵嚷嚷地选完角色,最后只剩下男女主的位置空着。客厅里忽然安静下来,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目光齐刷刷落在了张陆让和林黎身上。
“哎,我觉得张陆让演男主挺合适的!”顾然突然拍了下手,嗓门大得惊人,“你看他那高冷劲儿,演被迫娶别人的无奈,肯定特像!”
关放跟着附和:“对对对!而且林黎也合适啊,她平时安安静静的,演那种隐忍的女主,感觉一下子就有内味儿了!”
温雪也跟着点头:“我同意!林黎上次读课文,那语气就特深情。”
林黎被这突如其来的“推选”打了个措手不及,脸“唰”地红了,连忙摆手:“我不行的,我不会演戏,连说话都紧张……”
“试试嘛试试嘛!”顾然不依不饶,还冲苏在在使眼色,“在在你说是不是?”
苏在在心里咯噔一下。她本来是想自己演女主的,剧本里男主对女主的告白台词,她早就偷偷练了好几遍,想着能借剧情跟张陆让说一次。可顾然这嗓门,一喊起来全客厅都听见了,关放和温雪也跟着起哄,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被顾然抢了先。
“你看林黎多合适,张陆让也没意见,就这么定了!”顾然拍板定案,还偷偷给温雪比了个“搞定”的手势——他才不想演男主呢,万一要跟别的女生演亲密戏,温雪该不高兴了。让张陆让和林黎上,正好能看看这俩闷葫芦的反应,多有意思。
温雪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嘴角却藏不住笑意。
张陆让从刚才起就没说话,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笔。他本来对演什么角色没兴趣,可听见“女主林黎”四个字时,转笔的动作顿了顿。他抬眼往林黎那边看了看,她正低着头,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攥着衣角的样子有点可爱。
“我没意见。”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喧闹的客厅瞬间安静下来。
林黎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惊讶。他怎么就同意了?
苏在在愣了愣,见张陆让都点头了,自己再反对反而显得奇怪,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挤出笑容:“那、那就这么定啦!张陆让演男主沈言,林黎演女主知意!”
她拿起剧本翻到男女主对手戏那页,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可看着大家兴高采烈的样子,又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不就是演个戏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顾然见事情成了,乐得拍了下手:“行!那咱们先对台词!我看看啊……第一幕是男主女主在桃花树下告白,哎哟这台词,肉麻死了!”
他把剧本递过去,张陆让接过来,目光落在“沈言”和“知意”的名字上,又抬眼瞟了瞟林黎——她还低着头,可指尖却悄悄碰了碰剧本的边缘,像是有点好奇又有点紧张。
张陆让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转笔的动作慢了下来。
林黎感觉到他的视线,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她偷偷抬眼,正好撞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像被烫到似的赶紧低下头,心里乱糟糟的:演情侣?还是爱而不得的那种?这也太尴尬了吧……
可不知怎么的,指尖触到剧本的纸页时,又有点莫名的期待。她悄悄往张陆让那边瞟了眼,他正低头看台词,侧脸在灯光下很清晰,睫毛长长的,像停着只安静的蝶。
客厅里,关放还在抱怨自己的角色没台词,顾然和温雪在为“丫鬟该不该怼恶婆婆”吵得不可开交,苏在在拿着笔在剧本上圈圈画画,嘴里念念有词。阳光从窗户斜斜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飘着曲奇的甜香,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像被风吹起的桃花瓣似的微醺。
林黎看着手里的剧本,又偷偷看了眼身边的张陆让,忽然觉得,或许演这个戏,也没那么糟糕。

客厅里的喧闹渐渐平息,轮到男女主对戏时,空气忽然变得有些微妙。林黎捏着剧本的手指微微发颤,指尖把纸页都捏出了褶皱。她偷偷往张陆让那边瞟了眼,他正低头看着台词,侧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隽,好像一点都不紧张。
“该我们了。”张陆让忽然转头看她,目光落在她攥紧的手指上,嘴角弯了弯。他伸手,极轻地扯了扯她的校服袖子,像在给她鼓劲:“别紧张,就当念课文。”
那力道很轻,像羽毛扫过手腕,却让林黎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抬起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那点紧张忽然就散了些,只觉得耳根发烫,连忙点点头:“嗯。”
站在旁边的姜佳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悄悄碰了碰苏在在的胳膊,压低声音:“你看你看,我就说吧……”后面的话没说完,却带着了然的笑意。苏在在的目光落在林黎泛红的耳尖上,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勉强笑了笑没接话。
“第一幕,桃花树下告白。”苏在在清了清嗓子,拿起剧本当起了场记,“开始!”
林黎深吸一口气,努力把自己代入“知意”的角色。她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张陆让——他已经站直了身体,眼神里的温和淡了些,多了几分剧本里“沈言”的执拗。
“沈言,”她开口,声音还有点发紧,“你当真要娶那位小姐吗?”
张陆让往前迈了半步,距离一下子拉近。他的目光沉沉的,像是落了整片星空:“知意,我别无选择。”
“那我呢?”林黎的声音带上了点颤抖,是剧本里该有的委屈,也掺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我们说好了要一起等桃花再开的……”
张陆让的喉结动了动,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其实是紧张的),声音低得像叹息:“对不起。”
按照剧本,接下来该是女主哭着跑开,男主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眼眶发红。可两人都没动,空气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哎哎哎,不对啊!”关放突然嚷嚷起来,手里还拿着半块没吃完的饼干,“告白怎么能少了重头戏?这里应该亲一下啊!”
“去你的!”姜佳第一个反对,拿起抱枕砸过去,“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苏在在也连忙摆手:“剧本里没这段,就到这里为止!”她看着张陆让和林黎站得那么近,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闷得慌。
“就是,借位也行啊!”温雪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演戏嘛,借位很正常的!”
顾然在旁边起哄:“对对对!借位!我来指导!”
林黎被他们吵得头都晕了,刚想后退,就被温雪推了一把,正好往前踉跄了半步,撞进一个带着皂角香的怀抱里。
“哎,这位置正好!”顾然拍手,“张陆让你低头,林黎你抬头,稍微侧点脸——对,就这样!”
林黎的脑子一片空白。张陆让的脸离得很近,近到能看清他睫毛上的细碎灯光,闻到他身上清清爽爽的味道。她的心跳得像要炸开,想后退,却被他圈在怀里——他的手轻轻扶着她的肩膀,没用力,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温柔。
“借位而已,”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微哑,“别紧张。”
林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敢盯着他的下巴看。张陆让微微低头,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格外清晰。周围的起哄声好像突然远了,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他胸腔里传来的、同样急促的心跳?
“咔嚓”一声,是顾然用手机拍了照。
可两人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一秒,两秒,三秒……直到顾然笑着喊:“喂!你们俩不会假戏真做,真亲上了吧?”
“顾然你闭嘴!”姜佳抓起沙发垫就朝他扔过去,追得他绕着茶几跑,“会不会说话!再乱说我撕烂你的嘴!”
喧闹声把林黎从怔忡中惊醒。她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往后退,脚步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脸颊红得能滴出血,连耳根都在发烫。
张陆让的手还停在半空,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肩膀的温度。他看着她慌乱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很快又掩饰过去,转身去捡掉在地上的剧本,耳根却悄悄红了。
苏在在站在原地,看着林黎通红的脸,看着张陆让转身时那点不自然,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强烈的后悔。她为什么要写这个剧本?为什么要同意让他们演男女主?刚才那一幕像根刺,扎得她眼睛发酸。
“那个……要不我们先对下一幕吧?”她强打起精神,翻着剧本,声音却有点发闷。
温雪看出她的不对劲,悄悄拉了拉她的胳膊:“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苏在在摇摇头,可心里那点后悔却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她看着在旁边讨论“借位角度”的顾然和姜佳,看着低头假装看剧本的林黎,看着站在窗边不知在想什么的张陆让,忽然觉得这个客厅有点憋闷。
原来看着喜欢的人和别人演情侣,哪怕是演戏,也这么难受啊。
张陆让站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划着玻璃上的雾气。刚才离得那么近,他能闻到她发间的洗发水香味,能看见她颤抖的睫毛,还能清晰地听见她像擂鼓一样的心跳声——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他低头看着手心里的温度,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林黎偷偷往窗边看了眼,张陆让的背影在灯光下很长。她想起刚才那个近在咫尺的距离,心跳又开始加速,连忙低下头,假装研究剧本上的台词,可那些字怎么也看不进去,眼前全是他低头时的样子。
客厅里的喧闹还在继续,可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点不一样的心思。关放还在纠结自己的角色能不能加句台词,顾然被姜佳追得讨饶,温雪在偷偷给苏在在递纸巾,而林黎和张陆让,一个望着剧本发呆,一个望着窗外出神,空气中弥漫着饼干的甜香,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像被风吹起的心事,轻轻悄悄,却又无处可藏。
苏在在看着剧本上“沈言”和“知意”的名字,忽然有点羡慕起自己笔下的人物——至少他们敢大声说爱,而现实里的喜欢,怎么就这么难呢?她叹了口气,把剧本合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场话剧排练,真是太煎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