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无声47

顾然将最后一件衬衫叠进行李箱时，指尖蹭过箱子内侧贴满的机票存根。从纽约到伦敦，从东京到悉尼，那些印着陌生地名的纸片边角已经磨卷，唯独夹在最中间那张飞往国内的机票，还带着崭新的油墨香。

窗外的梧桐叶正往下掉，纽约的秋天总来得猝不及防。他趴在行李箱上数着滚轮，忽然想起三年前出国那天，自己一个人去的机场，故意晚告诉她们一天。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得欢快，顾然扑过去时带倒了堆在床边的书。屏幕上跳动的“关放”两个字让他笑出声，接起的瞬间，视频框里已经挤满了熟悉的脸。

“然然！”关放的大嗓门差点震破听筒，他举着手机转了个圈，背景是他们常去的那家火锅店，“看看谁来了？”

镜头晃了两下，张陆让的脸出现在左边，正低头帮林黎剥橘子，指尖沾着点橘络。林黎抢过一瓣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像只仓鼠，看到屏幕里的顾然，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

“顾然！”她挥挥手，发尾的小卷随着动作晃了晃，“是不是快回来了？”

顾然刚要说话，就看见视频框右上角冒出个小脑袋。温雪穿着米白色毛衣，头发长了些，在脑后松松地挽了个结，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毛衣下摆，看到他时，耳朵尖悄悄红了。

“好久不见。”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顾然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连忙把镜头对准自己的行李箱：“看！都收拾好了，就等明天起飞了。”他故意把“明天”两个字说得轻快，果然看见关放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

“明天？！”关放抓着张陆让的胳膊晃，“你怎么不早说！我这就订KTV包厢，明天晚上必须不醉不归！”

张陆让被他晃得皱眉，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先让顾然说清楚，几点落地？”

“下午三点。”顾然扒着行李箱边缘笑，“到时候你们来接我不？我带了好多礼物。”

“必须接！”林黎抢过手机，镜头里突然出现她放大的脸，“我要上次你说的那个巧克力，温雪要……”

“林黎。”温雪轻轻说了一句，镜头晃回原位时，顾然看见她往手心里呵了口气，指节泛着点不自然的白。

“怎么穿这么少？”顾然皱起眉，视频里能看见她毛衣领口的风纪扣没系紧，露出的脖颈线条在冷光下显得格外细，她的鼻尖却红得像冻着了。

温雪拢了拢毛衣袖子，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出门急，没看天气预报，谁知道突然降温了。”

关放正对着手机喊“包厢订好了，老地方啊。”

“明天晚上七点，不见不散！”关放对着镜头比了个摇滚手势，林黎抢过手机，叽里呱啦交代了一堆注意事项，直到张陆让把手机拿过去，说“长途飞机累，早点休息”，才恋恋不舍地挂了视频。

屏幕暗下去的瞬间，顾然盯着自己映在上面的影子发了会儿呆。他点开外卖软件，切换到国内城市，凭着刚刚视频的画面找到温雪所在附近的那家奶茶店。热可可要加双倍奶盖，珍珠煮得软一点，少糖——这些细节他记了五年，就像记得她画画时总爱咬着铅笔头，记得她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

下单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窗外飘起了细雨。顾然把手机塞进口袋，开始翻箱倒柜找给温雪带的礼物。那是支银质的钢笔，笔帽上刻着细小的樱花，他在东京的古董店淘了很久，总觉得她握着这支笔画画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温雪接到外卖电话时，正在等采访者。

“您好，您的热可可到了，在××门口。”

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冷风灌进毛衣领口，让她打了个哆嗦。外卖小哥递过来的纸袋还冒着热气，她摸到杯壁的温度时，心里突然暖烘烘的。

回到座位上，她拆开包装，发现杯套上用马克笔写着行小字：“记得多穿点，笨蛋。”

温雪抿了口热可可，甜腻的暖流顺着喉咙往下滑，熨帖了冻得发僵的指尖。

手机震了震，是顾然发来的消息：“奶茶收到了？”

温雪对着屏幕笑了笑，指尖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收到啦，很好喝。”想了想又加上句，“谢谢你。”

“谢什么。”那边回得很快，“明天见。”

“明天见。”

她把手机屏幕按在脸颊上，冰凉的玻璃贴着发烫的皮肤，正好中和了心里的热度。她想起来了很多：顾然出国前那晚，以及他们在公园看的那场烟花，明明灭灭的，却在记忆里亮了很久。

手机里弹出关放发来的群消息，是KTV包厢的预订信息，时间定在明天晚上七点。下面跟着林黎的消息：“我带了温雪爱吃的薯片！”张陆让回了个“好”，然后是温雪犹豫着打下的“我没问题”。

最后一条消息来自顾然：“等我回来。”

温雪握着手机，指尖在那四个字上轻轻点了点。热可可的温度透过纸杯传过来，和心里的暖意慢慢融在一起。她知道，明天推开KTV包厢门的时候，一定会看到顾然站在最中间，笑得像个傻子，就像他们从未分开过一样。

雨停了的时候，月亮从云里钻出来，在桌面上投下一小片清辉。温雪把那支没拆封的钢笔放进包里，笔尖朝着心口的方向，仿佛这样就能离那个跨越了三年时差的约定，更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