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是被樱花砸醒的。
粉白花瓣粘在他的睫毛上,带着点潮湿的凉意。他猛地睁开眼,入目是漫天飞舞的落樱,耳边是风穿过樱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远处传来的、属于少女的清脆笑闹。
这场景……太他妈熟悉了。
他僵硬地抬起手,看到的不是自己那只敲了三年代码、指节分明的手,而是一只更年轻、皮肤白皙、手腕上还戴着块廉价电子表的手。身上的衣服也换了,蓝白相间的立领校服,胸口别着枚银色校徽,上面刻着“星见学院”四个字。
林舟的呼吸骤然停住。
他记得这校服,记得这片樱花园,记得不远处那几个穿着同款校服、笑靥如花的女生——尤其是那个扎着双马尾、转身时露出小鹿般灵动眼睛的女孩。
白河月。
《星之少女学院》的第一女主角,游戏开场十分钟内必定会遇到的“初恋脸”,也是他昨晚肝到凌晨三点、最后一个通关的攻略对象。
一款以“纯爱”为卖点,实则在各种角落藏满工口剧情的黄油。
“操。”林舟低骂一声,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动作太急差点踉跄。他环顾四周,樱花园的石板路上落满花瓣,远处的教学楼是典型的日式风格,走廊上有学生三三两两地走过,一切都和游戏开场CG里的画面分毫不差。
他不是在做梦,也不是熬夜熬出了幻觉。
他穿越了,穿进了自己刚通关的黄油里。
这个认知像块冰砖,“啪”地砸在他天灵盖上。林舟扶着旁边的樱花树,指尖冰凉。他太清楚这款游戏的底细了——那些看似甜蜜的对话选项背后,可能藏着触发福利场景的陷阱;那些角色简介里轻描淡写的“性格偏执”,在隐藏剧情里是能把人逼疯的疯狂;甚至连白河月这条最“纯”的线,后期都会因为哥哥的控制欲,演变成限制人身自由的惊悚戏码。
以前握着鼠标时,他只觉得刺激,攻略成功时还会对着屏幕傻笑。可现在,当那些像素点变成活生生的人,当那些剧情可能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寒意。
“那个……同学?”
一道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像春日里的溪流。林舟浑身一僵,缓缓抬头。
白河月就站在他面前,距离不过一米。她的眼睛比游戏里更亮,瞳孔是清澈的浅棕色,脸颊因为快步走来泛着淡淡的粉,手里还抱着几本练习册。此刻,她正微微歪着头,眼里带着真切的担忧。
“你刚才一直躺在地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又问了一遍,声音软软的,像棉花糖。
林舟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近距离看自己曾经的“老婆”,冲击力确实不小,但更多的是恐慌。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游戏选项——【关心她手里的书】【说自己没事】【假装晕倒靠近她】……最后一个选项后面,明晃晃地标注着“好感度+5,触发后续摔倒扶腰场景”。
扶腰你妈。林舟在心里咆哮,面上却强迫自己扯出个僵硬的笑:“没、没事,谢谢。可能是有点低血糖。”
他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触发剧情的回答,只想赶紧把这位“女主角”打发走。
白河月明显松了口气,露出个治愈系的笑容,眼角弯成了月牙:“那就好,我这里有糖,你要不要……”
“小月。”
一个冷得像冰锥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林舟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学生会制服的男生正朝这边走来。他身形高挑,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白河光。白河月的哥哥,学生会会长,也是游戏里著名的偏执狂反派。
林舟的后背“唰”地冒出汗来。他记得这个角色的设定:表面温文尔雅,实则控制欲爆棚,把妹妹当成自己的所有物,攻略白河月到后期,这货会把主角视为“污染源”,各种阴招层出不穷,最狠的一次是直接把主角锁进旧校舍的地下室。
“哥。”白河月的笑容淡了些,似乎有点怕他。
白河光没看妹妹,视线始终黏在林舟身上,像在打量什么脏东西。他走到白河月身边,不动声色地把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语气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这位同学,马上要上课了,还是尽快回教室比较好。”
林舟哪敢说不,连忙点头:“是,我这就走。”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快得像身后有恶鬼追。直到冲进教学楼,拐过一个弯,听不到身后的声音了,才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校服的领口被冷汗浸湿,贴在皮肤上,黏糊糊的难受。
林舟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慌的时候,得先搞清楚状况。他是转校生?还是本来就在这个班级?系统(或者说这个世界)给他安排的身份是什么?
他沿着走廊往前走,教室里传来老师讲课的声音,走廊上很安静。路过公告栏时,他停下脚步,上面贴着一张最新的高二各班学生名单。
目光扫过高二(3)班,在最后一行,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林舟。
旁边还贴着一张一寸照,照片上的少年眉眼和他有七分像,只是更年轻些,表情有些拘谨。
看来是转校生,而且被直接塞进了剧情的“主舞台”班级。林舟揉了揉眉心,这大概是世界在强行把他往剧情里拽。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喂,新来的。”
林舟转身,心脏又是一缩。
门口斜倚着个女生,粉色的短发挑染了几缕银色,校服外套松垮地搭在肩上,露出里面黑色的吊带。她嘴里嚼着口香糖,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眼神吊儿郎当地扫着他,嘴角挂着点嘲讽的笑。
宫泽咲。
游戏里的“不良少女”线女主,攻略难度S级,福利场景大胆到需要打码,同时也是隐藏剧情最多的角色——她爹是混黑道的,她妈跑了,她自己为了保护某个同学,曾经把三个校霸打进了医院。
林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宫泽咲挑了挑眉,站直身体朝他走过来。她很高,穿着松糕鞋几乎和林舟平视,身上有淡淡的烟味,还有点柑橘味的香水,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很特别的味道。
“第一天就敢逃课?”她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戏谑,“还是说,你在这儿偷看哪个小女生呢?”
林舟的心跳又开始失控。他知道宫泽咲的触发剧情——通常是主角不小心撞见她被老师训斥,然后帮她解围,好感度+10。但他现在只想离这位祖宗远点。
“我……”他刚想找个借口,宫泽咲却突然歪了歪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你身上的味道,”她吸了吸鼻子,像只警惕的猫,“和这里的人不一样。”
林舟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到底是谁?”宫泽咲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审视,“别告诉我你是什么转校生,星见学院的臭味,我闭着眼睛都能闻出来——但你身上没有。”
林舟的后背彻底被冷汗浸透。
他一直以为,自己只要装傻充愣,靠着玩家的记忆避开那些危险剧情就能活下去。可现在看来,这个世界的“真实度”,远比他想象的要高。这些被数据和代码定义的“女主角”,似乎拥有自己的意识和判断。
上课铃声突然尖锐地响起,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峙。
宫泽咲嗤笑一声,没再追问,转身朝楼梯口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冲他挥了挥拳头,语气恶劣却又带着点莫名的熟稔:“高二(3)班,别走错了,新生。”
看着她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背影,林舟长长地、颤抖着吐出一口气。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滚烫。
樱花的甜香还萦绕在鼻尖,少女的笑语隐约可闻,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切都显得那么青春、那么美好,像一幅精心绘制的插画。
但林舟知道,这幅画的背面,是深渊。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高二(3)班的门。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讲台上的老师推了推眼镜:“你就是林舟同学吧?进来,找个空位坐下。”
林舟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教室。
靠窗的位置,白河月正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校服衣角。
教室后排,宫泽咲已经坐下了,正用课本挡着脸,偷偷冲他做了个鬼脸。
而在教室最前排,靠近讲台的位置,坐着一个穿着学生会制服的男生——白河光。他没有回头,但林舟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视线,正透过镜片,牢牢地锁在自己身上。
林舟的脚步顿了顿,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那个属于他的、危机四伏的座位。
他的黄游穿越求生记,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