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日子像田里的麦子，在汗水的浇灌下悄然拔节、抽穗。丁程鑫跟着马嘉祺下地，学着辨认稗草和麦苗的区别，学着挥动沉重的锄头，学着在日头最毒辣的正午，躲到田埂那棵歪脖子老柳树下，就着咸萝卜疙瘩，啃粗粝得能划伤喉咙的杂面窝头。

他白皙的皮肤很快被晒得发红、脱皮，最终沉淀成一种健康的麦色，手掌也磨出了薄茧。马嘉祺话不多，却是个好老师，动作利落，力气也大。

他会在歇晌时，用刚割下还带着清香的麦秆，手指翻飞，几下就编出一只活灵活现的蚱蜢，塞到丁程鑫手里。

农闲的傍晚，他会拎着自制的简陋鱼叉，带丁程鑫去村后的小河汊里摸鱼，运气好时，能打上一两条巴掌大的鲫鱼，回来用瓦罐熬成奶白的汤，撒一把野葱，便是两人难得开荤的美味。

丁程鑫则用自己仅剩的一件还算完好的细布旧衣，偷偷改了，给马嘉祺缝了块擦汗的帕子。

夜晚，两人挤在土炕上，身下是晒得暄软的麦秸垫子。夏夜的虫鸣织成一张细密的网，从破旧的窗棂漫进来。

汗水浸湿了薄薄的粗布单子，黏腻地贴在身上。他们聊着北地肆虐的洪水，聊着南边听来的收成消息，聊着天上那些永远数不清的星星。粗粝的生活里，一种隐秘而灼热的情愫，如同暗夜里滋生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两颗年轻的心。

那晚的月亮格外好，像个巨大的银盘，悬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清辉洒满寂静的打谷场。

白日里脱下的麦粒堆成小山，散发出干燥温暖的香气。两人并排躺在松软的麦秸垛上，望着漫天星斗。夜风带着田野的凉意，吹散了白日的燥热。

“瞧见没？”马嘉祺侧过身，一只手臂枕在脑后，另一只手指向深邃的夜空，声音在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低沉，“那七颗亮的，勺子似的，是北斗星。”他的手指顺着勺柄的方向移动，“老辈人说，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是好兆头，来年准是个好收成。”

丁程鑫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七颗星辰果然璀璨夺目，勺柄斜斜指向东方广袤的原野。他看得入了神，喃喃道：“真亮啊……”

“嗯，”马嘉祺应了一声，目光却从星空移到了丁程鑫的侧脸上。月光勾勒出他挺秀的鼻梁和柔软的唇线，那双总是带着点怯生和倔强的眼睛，此刻映着星月的光华，显得格外清亮。

马嘉祺的心，毫无预兆地，像是被那月光狠狠烫了一下，骤然加快了跳动。

空气似乎凝滞了，只剩下彼此有些紊乱的呼吸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

丁程鑫似乎也感觉到了那灼人的视线，有些不自在地微微侧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就在他转头的瞬间，马嘉祺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毫无征兆地俯下身，带着麦秸清香的、微凉的唇，轻轻地、试探地印在了丁程鑫微张的唇瓣上。

那触感，柔软、微凉，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青涩和颤抖。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丁程鑫的身体瞬间绷紧，眼睛瞪得溜圆，映满了近在咫尺的、马嘉祺同样震惊又紧张的脸庞。星月的光辉在他们周身流淌。

没有惊呼，没有抗拒，只有两具年轻躯体骤然升高的体温和擂鼓般的心跳，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

这个仓促的、带着泥土和汗水气息的初吻，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了再也无法平息的涟漪。丁程鑫的手腕上，很快多了一个用红头绳系着的、饱满精致的麦穗结，那是马嘉祺在麦收后，挑了田里最沉实饱满的一穗，亲手编的，穗芒都被细心地磨平了。

而马嘉祺的枕头下，则永远压着那块洗得发白、却叠得整整齐齐的蓝色细布帕子。

“等秋粮收了，”马嘉祺躺在星空下，嘴里叼着根甜草根，声音含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侧过头，黑亮的眼睛灼灼地看着丁程鑫，“把东厢房拾掇出来，盘个新炕，再打口新柜子。”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丁程鑫手腕上那个小小的麦穗结。

丁程鑫没说话，只感觉手腕被那带着薄茧的手指摩挲得发烫，一股热意直冲耳根。

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细得像蚊子哼。麦穗结贴着皮肤，被两人的体温熨得温热。他悄悄回握住马嘉祺的手，十指相扣，掌心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