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炽灯管发出持续而恼人的嗡鸣，像一群不知疲倦的苍蝇在耳道深处疯狂打转，搅得林岸脑仁一阵阵发麻。他的目光死死焊在摊开的《行政职业能力测验巅峰冲刺5000题》上，然而视线早已涣散。那些该死的图形推理题，扭曲的线条和诡谲的色块，在他熬得通红的眼底模糊成一片混沌的漩涡，旋转着，仿佛要把他整个人吸进去，绞碎。
“对称轴…三根？不对…旋转角度…顺时针135度？阴影叠加…也不对…”他低声念叨着，每一个“不对”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精准地砸在心湖里，溅起一片绝望的涟漪。笔尖烦躁地在草稿纸上划拉着，留下毫无意义的、纠缠在一起的墨线。
五年了。
整整五年。
这个数字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神经上。青春、汗水、无数个不眠之夜，还有那点微薄的积蓄，全都填进了这座名为“考公”的独木桥下。桥下的水，冰冷刺骨，名为“失败”。
“再不过……”林岸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生锈的铁皮，“王姨下个月真该把铺盖卷扔出来了。”
他租住的小单间，不足十平米，是房东王姨“大发善心”收留的“人才暂居地”。房间逼仄，一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一张堆满书和试卷的旧书桌，一个塞不进几件衣服的简易衣柜，几乎就是全部家当。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陈年油墨纸张混合的气息。王姨人其实不错，就是执着于给他介绍对象，理由充分得让他无法反驳，每每想起来都让他头皮发紧。
“小林啊，”王姨那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大嗓门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伴随着咚咚咚的、仿佛要敲穿楼板的敲门声，“考公是大事，阿姨懂！但成家立业也不能耽误嘛！你看人家隔壁小陈，跟你一般大，娃都打酱油了，你这还跟行测较劲呢？阿姨手里头好几个姑娘，条件都好得很！见见？就见见嘛！万一成了，也有个人给你洗衣做饭，你专心考你的试，多好？”
隔壁小陈，那个开小超市的，孩子确实能打酱油了。而他林岸呢？五年蹉跎，连个酱油瓶都没资格扶稳。同龄人结婚生子，升职加薪，买房买车，生活的车轮滚滚向前，只有他，仿佛被遗弃在时间的荒原，一遍遍啃食着失败的苦果，连带着王姨那碎碎念的关怀，也变成了沉甸甸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房租，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下个月若再无着落，这把剑恐怕就要落下来了。
他烦躁地抓了抓本就乱如鸡窝的头发，头皮屑像雪花一样簌簌落下。笔尖狠狠戳在草稿纸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几乎要透到桌面的墨点。窗外，城市的夜并不宁静。远处，一种沉闷的、绝非人类所能发出的嘶吼隐隐传来，如同破旧风箱在濒死挣扎，断断续续，时隐时现。紧接着，是几声尖锐到足以撕裂空气的汽车警报声，凄厉地划破夜空，随后又突兀地戛然而止，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了喉咙。
林岸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想：又是哪个倒霉司机追尾了？还是醉鬼闹事？可那嘶吼声……太不对劲了。不像人，不像动物，带着一种原始的、令人心悸的疯狂。一丝莫名的不安，像冰冷的蚯蚓，悄然爬上他的脊椎。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丝不祥的预感连同窗外恼人的噪音一起甩出去。
“集中！集中！”他低声命令自己，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刺激着麻木的神经，逼着自己把涣散的视线重新聚焦到那道令人绝望的图形题上。线条扭曲，色块跳跃，在他眼中却像是故意嘲弄他的无能。
“对称……不对。旋转……角度不对。叠加……阴影也不对……” 他像复读机一样重复着，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绝望。五年累积的挫败感如同黑色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将他淹没。他仿佛看到王姨叉着腰站在门口，一脸“我早说了吧”的惋惜；看到父母在电话那头小心翼翼的询问和掩饰不住的失望；看到朋友圈里晒着新工作、新房子、新生活的同学们……那些画面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名为“失败者”的标签，狠狠贴在他的额头上。
他猛地闭上眼睛，一股强烈的酸涩感直冲鼻腔。不能哭，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浪费本就所剩无几的时间。他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胸腔起伏，试图压下那股翻腾的情绪和窗外那越来越清晰的、令人心悸的噪音。
就在这时——
“砰！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骤然在门外炸响！不是敲门，是砸！是某种狂暴的、失去了所有理智的力量在疯狂地冲击着那扇并不厚实的廉价防盗门！那声音沉闷、急促、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伴随着木屑飞溅的刺耳碎裂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岸的心脏上！
林岸吓得浑身一激灵，心脏瞬间从胸腔蹦到了嗓子眼，堵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弹射起来，动作太猛，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惊心动魄。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脊椎，让他四肢冰凉。
“谁？！王姨？！”他声音发颤，带着自己都厌恶的惊恐，下意识地抄起桌上一本厚重的《申论热点深度解析》——这大概是房间里唯一能勉强充当武器的东西了——紧紧攥在胸前，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书脊硌得他生疼。
门外的回应不是王姨那熟悉的、带着点本地口音的大嗓门。
是野兽般的、浑浊而贪婪的嘶吼！
“嗬…嗬……呃啊……”
那声音像是从破损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充满了非人的饥渴和原始的暴虐！紧接着，是更猛烈的一撞！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门锁附近的老旧木板应声裂开一道狰狞的、足有拳头大小的口子！木刺外翻，如同怪兽张开的獠牙。一只灰败的、指甲缝里嵌满黑褐色污垢的手，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力量，硬生生从破口处挤了进来！那只手毫无目的地、疯狂地在空中抓挠着，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青灰色，干瘪又带着诡异的肿胀，指甲又长又黑，像弯曲的钩子，目标直指门内惊慌失措的林岸！
肾上腺素如同高压泵般疯狂注入血液，林岸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他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那本厚厚的《申论热点深度解析》成了他唯一的、脆弱的盾牌，被他死死挡在身前。他瞪圆了眼睛，瞳孔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放大，死死盯着那只在破洞处疯狂抓挠的、属于“王姨”却又完全陌生的手。恐惧像冰水一样，瞬间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怎么办？怎么办？！他的目光在狭窄的单间里疯狂扫视——窗户有防盗网，跳不出去；床底下塞满了书，藏不了；唯一的武器，只有手里这本沉甸甸的书……书能砸人吗？能砸死一个……怪物？！
那只手还在疯狂地扒拉着门洞，每一次抓挠都带下簌簌掉落的木屑，洞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王姨那张熟悉又极度扭曲变形的脸，正贴在破洞上，浑浊发黄的眼珠如同蒙尘的玻璃球，死死地盯着他，里面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只有一片空洞的死寂和……难以形容的贪婪！她的嘴角咧开一个非人的、几乎扯到耳根的弧度，露出沾着暗红色血污和可疑肉屑的牙齿，暗红色的涎水沿着嘴角不断滴落。她喉咙里滚动着持续不断的、令人牙酸的嗬嗬声，如同破旧风箱在抽动。另一只手也猛地挤了进来，两只枯爪般的怪手疯狂地撕扯着门板，眼看整扇单薄的门就要被彻底撕开！
绝望像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死死扼住了林岸的咽喉。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粘腻地贴在皮肤上。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被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王姨那嗬嗬的嘶吼和木板碎裂的声音是唯一的背景音，敲打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他能闻到那股气味了——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臭，混合着铁锈和腐烂的味道，透过门洞汹涌而入，几乎让他窒息。那是死亡的味道。
要死了吗？像外面那些被啃食得残缺不全的尸体一样？五年的坚持，五年的煎熬，最终倒在一场莫名其妙的灾难里，死在变成怪物的房东手上？死在距离考场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巨大的不甘和悲愤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奔涌，却找不到出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意识几乎要被恐惧彻底吞噬的瞬间，一个画面如同闪电般劈入林岸混乱的大脑——是王姨！是几天前，她又一次堵在门口，挥舞着那张相亲对象的照片，唾沫横飞地吼着：“……构建和谐社会！个人问题不解决，社会怎么和谐？家庭怎么稳定？小林啊，你要有大局观！要有共同体意识！……”
共同体意识？人类命运共同体？
这个在备考中被他咀嚼了千百遍、刻入骨髓的政治术语，此刻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带着一种荒谬绝伦的力量，猛地攫住了他！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纯粹是出于一种绝望的、垂死挣扎的本能，林岸将那本《申论热点深度解析》如同盾牌般高高举起，不是为了砸，而是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对着那个恐怖的破洞，用尽全身力气，用他那因为熬夜背书而有些沙哑、此刻却因为极度恐惧和孤注一掷而异常高亢的声音，嘶吼出他烂熟于胸的第一段：
“同志们！当前，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国发展面临的国内外环境发生深刻复杂变化！”
声音因为用力过猛而劈了叉，在狭小、充斥着血腥和恐惧的空间里炸开，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悲壮。林岸自己都觉得荒谬绝伦，在这种时候背诵申论？他大概是真的被吓疯了！这简直比对着老虎念经还要愚蠢！
然而，就在他吼出那铿锵有力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几个字时，门外那疯狂的、如同野兽咆哮般的嘶吼声和急促的扒门声，突然……停了。
死一般的寂静。
来得如此突兀，如此彻底。前一秒还是地狱的喧嚣，下一秒就坠入了真空般的死寂。只有林岸自己粗重、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耳边轰鸣。
林岸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咚咚咚，如同密集的战鼓，几乎要撞碎他的肋骨。他举着书，僵在原地，保持着那个可笑的、如同演讲开场的姿势，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耳朵里嗡嗡作响，全是血液奔流的噪音。
发生了什么？被他吼傻了？申论……还有这功能？！这念头荒谬得让他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冷汗沿着他的鬓角、鼻尖、下巴不断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滴答声。
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将视线投向门上的破洞。
光线从楼道昏暗的声控灯透进来，勾勒出洞口边缘狰狞的木刺。洞口外，王姨那张扭曲的脸依然贴在洞口，浑浊发黄的眼珠直勾勾地“看”着他。但那双眼睛里，先前那种择人而噬的疯狂凶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呆滞。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狂暴的能量，只剩下空洞的、毫无生气的躯壳。她那只扒在破洞边缘、如同枯枝般的手，也软软地垂了下去，不再有任何动作。整个人如同一尊被骤然冻结的、劣质的蜡像。
她僵住了。像一台突然被拔掉电源的机器，失去了所有动力。
林岸目瞪口呆，举着书的手臂因为过度紧张和维持姿势而开始微微颤抖。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混乱，无数个问号如同沸腾的气泡般翻涌上来。怎么回事？声波攻击？特定频率？还是……王姨生前对他考公的执念太深，以至于死后都形成了条件反射？这太离奇了！太不符合常理了！
他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干涩的喉咙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吞咽都像在吞咽刀片。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想法，如同电流般猛地窜过他的神经末梢，带来一阵阵战栗。
他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叶，带来一丝刺痛，也带来一丝清醒。他努力压下声音里的颤抖，降低了一点音量，但依旧清晰、有力，带着那种备考五年磨炼出来的、特有的、试图打动考官的饱满情感，如同在进行一场至关重要的面试演练，继续背诵：
“但我们要深刻认识到，和平与发展仍然是时代主题！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深入人心！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破解全球性治理难题的必由之路！是……”
他一边念，一边死死盯着洞口王姨的反应。她的身体，似乎随着他抑扬顿挫、充满信念感的语调，极其轻微地……向后晃了一下？那僵硬的姿态，透着一股诡异的、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束缚住的乖顺。
有门儿！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绝处逢生的狂喜瞬间如同海啸般淹没了林岸！他顾不上思考这背后的原理是丧尸病毒对特定频率声波过敏，还是王姨生前对他考公的执念太深以至于死后都形成了条件反射。他只知道，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他误打误撞，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武器”！一本《申论热点深度解析》！
他保持着背诵的节奏，像在考场模拟面试一样，字正腔圆，甚至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宣讲式的激情。每一个字都如同无形的咒语。“因此，我们必须坚持对话协商，坚持共建共享，坚持合作共赢，坚持交流互鉴，坚持绿色发展！以中国智慧、中国方案，推动建设一个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这不仅是中国人民的期盼，也是世界人民的共同愿望！”
他一边念诵着这些宏大的词汇，一边极其缓慢地、像拆弹专家挪动脚步般，小心翼翼地朝着房门挪去。脚下踩到散落的草稿纸，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都让他心惊肉跳。
“坚持对话协商……共建共享……合作共赢……”每一个关键词都像无形的绳索，束缚着门外那个曾经的王姨。她的身体随着林岸的靠近，似乎更加僵硬，那空洞的眼珠里，似乎连最后一点微弱的凶光都彻底熄灭了。
终于挪到了门边。隔着那个破洞，他清晰地看到王姨僵硬地站在楼道昏暗的光线下，姿势古怪，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劣质木偶。她身上那件熟悉的碎花围裙沾满了深色的、可疑的污迹，散发着浓烈的腥臭。一只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照片——林岸认出，那是上次王姨硬要塞给他的一个“条件很好”的姑娘的照片，照片的边缘被污血浸染得模糊不清。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林岸的鼻腔，眼眶瞬间发热。他想起了王姨平时的大嗓门，想起了她塞过来的水果，想起了她恨铁不成钢的唠叨……活生生的王姨，变成了眼前这副模样。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咬紧牙关，将那点不合时宜的软弱狠狠压下去。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
他继续背诵着那些关于“人类命运”的宏大词句，同时颤抖着手，摸索到门内侧断裂的木板边缘。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他猛地发力，将那块摇摇欲坠的木板狠狠顶了回去，暂时堵住了那个恐怖的破洞！木刺扎进了他的掌心，他也浑然不觉。
紧接着，他用尽吃奶的力气，拖过那张沉重、堆满书籍的书桌，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将其死死抵在门后！书桌腿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做完这一切，他背靠着书桌，双腿一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滑坐到冰冷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后背，冰凉地贴在皮肤上。门外，一片死寂。只有他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疯狂回荡，撞击着他的耳膜。
他活下来了。靠一本《申论热点深度解析》和一段慷慨激昂的背诵。
“哈……哈哈……”劫后余生的、带着哭腔的笑声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溢出，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诡异，又透着一种极致的疲惫和茫然。他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湿漉漉的汗水，指尖沾到了温热的液体，不知是汗还是别的什么。他的目光落在手中那本皱巴巴、封面沾了点灰尘和可疑污渍的“救命宝典”上。
一个疯狂的计划，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火星，在他被绝望和荒谬感充斥的心底，骤然亮起，并且迅速燃烧起来。
图书馆！市图书馆！那里有坚固的大门，有海量的书籍，有安静的自习室！最重要的是，那里有取之不尽的“弹药”——各种版本的申论教材、热点汇编、政策解读！
他扶着书桌，挣扎着站起来。双腿还有些发软，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劲。他迅速检查了一下背包——几瓶水，几包压缩饼干，很好。然后，他开始疯狂地将桌上、床上、地上散落的考公资料往背包里塞。《行测5000题》、《申论宝典》、《最新时政热点汇编》、厚厚的打印资料、真题卷……他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拼命地往弹匣里压着子弹。
窗外，城市的喧嚣彻底变了调。尖叫声、爆炸声、零星的枪声、还有那无处不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交织成一曲末日的交响乐，透过紧闭的窗户缝隙隐隐传来。
林岸拉上背包拉链，沉甸甸的重量压在他的肩头，却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全感。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扇被书桌死死顶住的、留下狰狞破洞的房门，仿佛能透过门板看到外面那个彻底疯狂的世界。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申论热点深度解析》，如同握紧了剑柄。
“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他低声念了一句，像是在为自己打气，又像是在嘲讽这荒诞的命运。然后，他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向窗边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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