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战，说好的一起算不算数？”
“算”
别说只是陪着做俯卧撑，恨不得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这辈子，他太怕了，怕那些看不见的变数又悄悄冒出来
怕哪个不经意的瞬间，就把他和她再次推向岔路
上一世的遗憾，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有些必须攥在手里，护得严严实实，才能不落空
再多的泥泞和阻碍，只要这声算能稳稳当当落进她心里，那就值
他的心思简单得像一汪清水，只想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近到能替她挡掉水枪最猛的力道
近到能让自己的呼吸节奏，悄悄融进她起伏的动作里
近到让她在每一次撑起时都能感觉到
有我在
枯燥无味的动作，都因为有了这道身影，悄悄变了味
叶寸心抹看向节奏丝毫不乱的雷战，眼里闪过一丝钦佩
“不愧是雷神”
语气里没有服软，反倒像在和自己较劲
你能撑住，我就不会掉队
雷战听到了，动作没停，这丫头，夸人都带着不服输的劲
在此之前没人能相信，雷神居然真的在泥潭里一起做俯卧撑
泥水糊了他的脸，作训服早就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可他仿佛不是在受罚，而是在享受
周围的空气都静了几秒，连高压枪的声音都像是小了几分
高大壮反应快，回过神，扫了眼呆住的人群
“都愣着干什么？趴下，两小时俯卧撑，不计数，现在开始！”
话音未落，女兵们不敢再有半分迟疑，雷神都亲自下了泥潭，陪着她们一起在泥水里，女兵们纵有再多不满，也都咽了回去
刚才被水枪滋得睁不开眼的憋屈，被泥浆糊住口鼻的狼狈，在看到那个身影时，忽然就散了大半
她们不是傻子，谁都看得出，不是轻视，不是作秀，是实打实的一起
这份尊重，比任何话语都管用
水枪的力道砸在身上，每一下都是钻心的疼
叶寸心踉跄了一下，几乎要撑不住，可就在那瞬间，她瞥见雷战的动作稳如磐石，仿佛那水不是冲击，而是拂过的一阵风
有些东西，不需要说出口
他就在那里，用自己做着无声的榜样，像一棵深深扎根的树，沉默，却有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让她既想靠着喘口气，也更想学着长成他那般模样，在风雨里长成一道不可撼动的风景
“他能撑住，我凭什么不行？”
叶寸心咬着牙，把那点将要泄掉的劲儿又硬生生提了起来，跟着雷战的节奏，一下又一下，扎进这泥泞里，也扎进这不服输的执拗里
雷战的余光里，叶寸心重新稳住的身影，像一道绷紧的弦，比任何一次精准的射击都更让他心动
这才是他的狙击手
眼里有光，有不服输，哪怕浑身是泥，也能撑起一片天
这场泥潭里的较量，不止是体能的厮杀，更是灵魂的碰撞
有人在泥水里看见的是狼狈不堪，是难以忍受的折磨
可他和她，却在彼此起伏的动作里，看见了对方眼里那团不会熄灭的光
他知道她在较劲，较劲的不是这场训练，是不想输给自己，更不想辜负这份并肩的信任
她也明白，他的陪伴从不是施舍
是在告诉他
我看见了，也接住了
雷战撇见叶寸心的动作有些发虚，手臂明显晃动，呼吸也乱了节奏，雷战不动声色地放慢了动作
“跟着我”
“谁要跟着你，不要脸！”
叶寸心刚说完，就被呛了口泥水，嘴上骂得又急，像只炸毛的猫，可手上的动作却慢了下来，悄悄调整着频率，一点一点跟紧了他的节奏
她心里门儿清，这时候硬撑着逞强才是真傻，雷战这是在给她台阶，也是在教她怎么在熬不住的时候保存力气
骂归骂，这份照应，她接收到了，也没打算真的犟到底，毕竟，撑到最后，成为像他一样的厉害的人，比什么都重要
两人的动作却渐渐合拍，一上一下间，仿佛有股无声的默契在悄悄滋长
旁边那个看她跳车的女生，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地跟着叶寸心调整节奏
刚才那番对峙她看得明白，叶寸心跟雷神之间透着股说不清的默契，跟着她准没错
雷战能感觉到身侧两人的动作渐渐拧成一股劲，他的小狐狸，总算不是一个人在扛
上辈子，叶寸心和沈兰妮初遇时吵得脸红脖子粗，针尖对麦芒谁都不肯服输，可偏偏一次次任务里打出默契的配合，最后成了火凤凰里最合拍的搭档
这辈子，她们没起半分冲突，却自然而然地站到了一起，连呼吸都在不知不觉中同步
天生的搭档，大抵说的就是她们这样吧
雷战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身后，何璐不知何时挪到了叶寸心身后，起落间，也悄悄跟上了她们的节奏
上辈子，何璐是火凤凰的队长，总在最混乱的时候站出来稳住阵脚，像根定海神针，让人心安
雷战心里一动
有些东西，无论重来多少次，都不会改变
该同频的人，总会在某个瞬间找到彼此的节奏
该扛起责任的人，骨子里就带着那份沉稳
泥潭里的水还在晃，水枪的力道依旧凶狠，可那几道身影的起伏却愈发默契，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串在了一起
阎王望着泥潭里那几道在泥水中起落的身影：“有点意思啊”
“是块好料子，就是刺儿多了点”
高大壮目光落在叶寸心身上，语气里带着点调侃，又带着一点认可
“哎哎哎，旁边那个、后面那个”
郑三炮手指着，视线在沈兰妮和何璐身上转了一圈
耿继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两人的动作，竟都隐隐以叶寸心的频率为准，像是无形中找到了主心骨
岸边不知何时多了道身影，陈排的目光落在何璐身上
“这个何璐，我认识”
庄焱刚转头就看见他：“陈排，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看看新兵训练？”陈排笑着反问，视线却没离开何璐
“后面那个叫何璐，参加过维和，有点实打实的底子在身上”
他的目光又扫过叶寸心和沈兰妮的方向，两人仍带着不服输的劲儿，眼底闪过一丝赞许
“看来今年这拨丫头，藏龙卧虎啊”
泥潭里的水还在翻涌，岸边这些老江湖的目光里，已经没了最初的轻视，能在短时间里迅速找到节奏、彼此呼应的，从来都不普通
“不过这雷神怎么也下去了？”
元宝凑过去，一脸你错过了的表情：“这你就错过好戏了，刚才那场面，精彩得很”
大牛在旁边补了句：“你说你看戏都赶不上热乎的，早来一会也不至于现在一脸懵”
哈雷跟着点头附和：“就是，下次机灵点早点来，不然啥热闹都瞅不着”
小蜜蜂握着高压水枪，坏笑着把水流拧到最大，精准地对着叶寸心冲过去
雷战不动声色地扫了那边两下：“慢一点，别急，跟着我”
说话间，雷战已经悄无声息地往前挪动，恰好挡在叶寸心身前，替她截住了大半的水流
叶寸心正咬着牙和俯卧撑死磕，压根没留意身旁这细微的动作，只觉得砸在身上的力道似乎轻了些
旁边的沈兰妮、后面的何璐，却把这一幕看得真切，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闪过一丝了然
阎王看得眉头一挑，目光扫过小蜜蜂
“哥几个，话有点多了，等会儿雷神上来了，小心一人五百俯卧撑”
好不容易遇上这么个合眼缘的苗子，这小蜜蜂在这儿瞎捣乱，别还没开始练，就先给折腾没了，看来这小蜜蜂是太闲了，得找个时间给他松松筋骨
这话一出，刚才还叽叽喳喳凑在一起说笑的几人瞬间闭了嘴，乖乖把目光投回训练场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小蜜蜂握着水枪的手老老实实把水流移到旁边沈兰妮身上
开玩笑，这基地里除了雷神，就数阎王最能打，真要是惹急了，两位联手双打，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得躺几天，他可没傻到往枪口上撞，还是老实点稳妥
雷战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这阎王，果然还是像上辈子一样，那架势，分明是想把人收下当徒弟
水流突然移到自己身上的沈兰妮眉头一跳
小蜜蜂是吧？
这笔账，她沈兰妮记住了
等从这泥潭里爬出去，总有算清楚的时候
“下去，屁股撅这么高干什么”
大牛一脚将那个留着长发的女孩子踩进泥潭里，泥水瞬间漫过她的脸，长发被泥浆糊成一团
“我的头发！我的皮肤！我要杀了你！”
边上一个女生撑着胳膊的手微微发抖，眼里闪过一丝明显的犹豫，刚要举手退出，被旁边的好友用手按住
“再坚持一下！就当为了我，咱不能就这么认输！”
被踩进泥里的长发女生也咬着牙，在退出的冲动和撑住间来回移动
“受不了就退出啊！”
叶寸心突然吼了一嗓子，眼神扫过长发女生
“谁说我受不了了！”
长发女生像是被刺了一下
“我受得了着呢！我就是怕这脏水把我的皮肤给毁了”
女生抹了把脸，重新撑在泥水里，那点快要垮掉的犹豫，被叶寸心那嗓子吼得硬是又支棱了起来
何璐看得清楚，叶寸心并不是真的想让那个女生退出，这应该是心理上的一种激将法
用最直接的话，戳破那点顾影自怜，反而能逼出她的韧劲
比起温言软语，带着棱角的推一把，或许更管用
淘汰的铃声响起，红旗下的头盔，曾被汗水浸透，每一道划痕里都藏无言的坚持
如今它们安静得像天空中沉默的星星
它们不再随着胸膛起伏，不再映着训练场上那些倔强到不肯认输的眼神，只是以最整齐的姿态并排而立，站成了一道无声的界碑
这边是未尽的征途，那边是转身的背影
淘汰这两个字，从不用嘶吼来宣告
当红旗在风中飘扬
当头盔的落在地面，便已是最沉重的告别
那些在泥水里挣扎，那些咬着牙说“我能行”的瞬间，最终都埋没在了这份沉默里
不是结束，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退场
而留下的，会带着这份重量，继续往前闯
谭晓琳站在岸边，目光落在泥潭里挣扎的姑娘们
有人咬着牙坚持
有人被呛得咳嗽不止，却依旧不肯退缩
有人眼里含着泪，动作却没半分停歇
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心软，转身快步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越野车
“就这些吗？”壹号看着谭晓琳递过来的记录，语气平静
“不是，这还不够吗？她们都是女孩子，雷战这么训练简直是胡闹！”
“好了”壹号打断她，将记录放在桌上
“你可以走了，你跟我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这些都是雷战的分内工作，我觉得他没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不是首长，特种部队的残酷性我了解，如果是男兵，我根本什么都不会说，可她们是女兵啊！都是来自技术保障单位，大多是90后，这么残酷的训练，她们真的受不了！”
“这次火凤凰集训，是自愿报名、组织推荐的，我想，她们来之前，就应该做好了吃苦耐劳的准备”
“雷电、孤狼，还有红细胞的龚箭，他们都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是我手底下最好的特战队，我把他们从一线抽调到集训队，你应该明白我的用意”
“回去吧”
谭晓琳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对上壹号那双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去，只能转身离开司令部
壹号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心里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疑虑
心理学博士的头衔，总让人想起冷静的分析、精准的洞察，是能在乱局中勘破人心的清醒者
可眼前的谭晓琳，所表现出的那份过度不忍与怜悯，在他看来，这更像战场上不该有的破绽
对于这些姑娘来说，怜悯更像是瞧不起她们
她们踏进野兽营的那一刻，就没把自己当需要特殊照顾的人
她们要的从不是手下留情，而是被当成真正的战士
那份小心翼翼的怜悯，在她们听来，更像是在说“你们不行，得靠人让着”
她们宁愿接下最狠的训练、最硬的挑战，哪怕摔得满身是伤，也要用实力证明自己
何况战场从不是讲道理的地方，更不会因为谁的身份、性别就网开一面
战场里没有应该，只有能不能
能不能在枪林弹雨中压下心底的恐惧
能不能在弹尽粮绝的绝境里咬着牙活下去
能不能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幸存者的名单上
这些才是战场上最真实的命题
想活，就得先让自己变成无坚不摧的强者
泥水里的挣扎、水枪下的坚持，从来都不只是训练
而是提前教会她们
战场上没人会替你扛，能依靠的，只有用真材实料堆积的实力，和绝境中不肯熄灭的光
“差不多行了啦，都是帮女孩子”
大牛挑眉：“你心疼啊？”
“不是，两码事，我的意思是，怎么着这也是一帮女孩，不至于这么狠吧”
小蜜蜂在旁边起哄：“哎呀行了，赶紧退出上来吧，非要搞得自己嫁不掉吗？”
阎王冷不丁开口：“我说哥几个，话有点多了，雷神就在下面，再多说一句，小心雷神给你们加500俯卧撑”
他清楚雷神的好脾气是独一份的，只给了泥潭里那个咬着牙不肯认输的叶寸心，要是错把这份特例当成纵容，那500个俯卧撑，只会是开胃小菜
高大壮转头问老狐狸：“多久了？”
老狐狸看了眼表：“二小时十三分”
“退出去多少了？”
“十个”
“让她们上来洗洗”
“俯卧撑结束，抓紧时间上来，到浴室那边冲洗干净，换上迷彩作训服，你们只有5分钟时间，完不成的，只有退出，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雷战伸手将叶寸心从泥潭里拉起来，甩了甩手上的泥：“去吧，动作快点，未必真有五分钟”
叶寸心刚站稳，瞅着他转身的空档，抬脚就往他屁股上踹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
“哼！”转身就往宿舍方向狂奔
其他女兵见状，哪还敢耽搁？生怕动作慢了被连累，也跟着撒丫子跑起来，一路溅着泥水，还忍不住嘻嘻哈哈笑出声
谁能想到，雷神居然也有被新兵踹屁股的一天？
雷战被踹得往前踉跄半步，回头看着跑远的身影，无奈地摇摇头，揉了揉被踹的地方
这丫头，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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