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抢了你女朋友吗

刘远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如同指甲刮过玻璃，狠狠穿透厚重的琴房门板，在空旷死寂的艺术楼走廊里回荡。林七夜却像是没听见这令人毛骨悚然的背景音，慵懒地倚靠在冰冷的金属栏杆上，甚至还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他微微偏着头，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嘴唇无声地翕动，像是在默数着什么。

“一，二，三……十五，十六，十七……”他低声嘀咕着，声音轻得只有身边的孟笙能勉强捕捉。数到第十七秒时，他眼中最后一丝散漫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刃般的锐利。他直起身，没有半分犹豫，径直上前，再次握住了那扇刚刚被他亲手反锁的门把手。

咔哒。

门锁弹开的声音在惨叫声戛然而止后的寂静里格外清晰。

林七夜推门而入。

琴房内，弥漫着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腥甜气息。韩若若所化的蛇种子嗣——那具拥有人形轮廓、头颅却裂开成狰狞血肉巨口的怪物，正警惕地盘踞在房间中央，竖瞳死死盯着去而复返的林七夜，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沉嘶鸣。在它脚边不远处，刘远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出乎意料的是，他身上竟看不到明显的撕裂伤口，只有脖颈处有一道细小的、正在快速愈合的咬痕，皮肤下隐约有细小的东西在蠕动，透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没有选择撕碎他，而是选择了种下蛇种……”林七夜的目光扫过刘远异常完好的躯体，嘴角勾起一个了然又带着点冰冷的弧度，“这样更好。”他的右手闪电般伸向背后。

锵——！

一声清越的刀吟划破死寂，直刀出鞘，冰冷的刀锋在昏暗光线下反射出幽蓝的弧光。

就在这刹那，地上“昏迷”的刘远如同被无形的线扯动，猛地直挺挺坐了起来！动作僵硬得不似活人。他双眼圆睁，瞳孔涣散无神，眼白却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直勾勾地“盯”着林七夜，那眼神深处，竟还残留着一丝生前极致的怨毒！他以一种关节反折的、极其诡异的姿态站起身，头部皮肤如同劣质的布帛般从中间撕裂、绽开，露出布满森白獠牙的血盆大口，对着林七夜发出无声的、却又仿佛蕴含无尽怨念的嘶吼！

“吼吼吼……噗！”

嘶吼刚起，林七夜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欺近！直刀化作一道冷电，精准无比地捅进了那张尚未完全张开的巨口深处！刀身毫不留情地狠狠一搅！骨骼碎裂、血肉撕裂的闷响令人牙酸！

“呃啊——！”刘远所化的蛇妖子嗣发出短促而凄厉的惨嚎，腥臭的污血如同喷泉般从被搅碎的巨口中狂涌而出，整个裂开的头颅瞬间变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碎块，那丝怨毒的眼神也彻底湮灭在血污之中。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轰然倒地，再无生息。

“不就是抢了你女朋友，这么暴力？”孟笙慢悠悠地踱步进来，指尖把玩着一个银光流转、内部仿佛蕴含星云的空间方块，语气带着调侃，目光却饶有兴致地扫过地上那滩血肉模糊的狼藉。

林七夜手腕一抖，甩落刀锋上粘稠的血珠，侧身收刀入鞘。他瞥了眼刘远彻底失去生机的尸体，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倒也不是这个原因。”他的目光，已经越过尸体，锁定了房间中央那具真正的威胁——韩若若所化的蛇种子嗣。

那怪物见林七夜看来，立刻发出更加凶戾的嘶吼，微躬下身，覆盖着细密鳞片的肢体紧绷，做出全力扑击的姿态，竖瞳中闪烁着残忍与警惕交织的光芒。

“别急，”林七夜抬手做了个安抚的手势，甚至将刚刚归鞘的直刀象征性地晃了晃，表示自己此刻并无杀意，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可能是这座学校最后一只蛇妖子嗣了。”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这具扭曲的皮囊，直抵其背后操控的意志，“难陀蛇妖，我知道你本体能通过这具身体看见我，听见我。不如收起你这副虚张声势的姿态，我们……好好聊聊？”

琴房内陷入短暂的死寂。只有浓烈的血腥味无声蔓延。

几秒钟后，在孟笙略带玩味的注视和林七夜笃定的目光下，那具蛇种子嗣头颅上狰狞的血肉巨口竟真的开始缓缓闭合！裂开的皮肤与骨骼蠕动着重新拼接，翻卷的血线如同被无形的针线缝合般快速褪去、平复。眨眼间，那张属于韩若若的清秀脸庞重新出现，除了脸色苍白得不似活人，眼神空洞漠然，几乎看不出异样。

“怎么，”孟笙单手摸着下巴，目光在林七夜和恢复人形的“韩若若”之间流转，语气带着促狭，“你不会还想救你这早死的前女友吧？上演一出人妖情未了？”

林七夜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你脑袋里就不能想点正常的？”那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仿佛在说“别捣乱”。

“韩若若”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空洞的眼神聚焦在林七夜脸上，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女声从她口中发出，带着非人的质感：“我和守夜人……没什么可聊的。”

“你果然不简单。”林七夜眉头一挑，向前踏出一步，无形的压力弥散开来，“不过，嘴上说着没什么可聊的，最后不还是选择变了回来？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韩若若”的眉头极其轻微地皱了一下，脸上瞬间又浮现出细密的血线，似乎下一秒就要变回怪物形态：“你就为了说这些废话？”

“当然不是。”林七夜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那双空洞的眼睛，语速不急不缓，“你似乎对这个社会，对人类的规则和弱点，了解得异常透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或者说你的本体，降临这座城市的时间，远比我们之前推测的要早得多。你早已潜伏在暗处，观察、学习，甚至……融入过？”

“那又怎么样？” “韩若若”的声音依旧冰冷，听不出情绪波动。

“我不明白。”林七夜眉头紧锁，说出了困扰他许久的疑问，“凭借着你这种恐怖到足以瞒过守夜人侦查的完美伪装天赋，再加上你表现出的远超普通神秘的智慧，你本可以做得天衣无缝！如果你没有选择在学校里如此激进、大规模地发展子嗣，制造恐慌，我们或许再过十年都未必能锁定你的存在！”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探究真相的执着：“你完全可以凭借伪装，和自身的智力，悄无声息地完美融入人类社会。小规模地、谨慎地在一些特定目标身上悄悄留下蛇种，获取你想要的资源、信息，甚至是……权力。荣华富贵，对你而言唾手可得。你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可以在人类社会中逍遥自在地活下去，像一条真正的毒蛇，隐于暗处，掌控一切……”

林七夜向前一步，气势迫人：“可为什么？为什么从半个月到一个月前开始，你突然像疯了一样，放弃了这种完美的潜伏策略，选择了如此高调、如此冒险、几乎是自取灭亡的大肆培养子嗣？这不符合你的智慧！这更像是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繁衍是我的种族本能。” “韩若若”的声音毫无波澜，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而且，当一匹狼混入了羊的世界，你觉得它会甘心永远沉寂下去，只做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吗？猎食者的天性，终究会觉醒。”

“别的神秘或许不甘心，但对你……你不一样！”林七夜斩钉截铁，目光如炬，“你拥有超高的智慧！智慧本身就意味着权衡利弊，意味着抑制冲动，意味着选择最优的生存策略！这种大规模爆发式的繁衍，根本就是将自己暴露在聚光灯下，引火烧身！这绝不是‘天性觉醒’四个字能解释的！告诉我，究竟是什么让你……感到了如此急迫？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可笑的逻辑。” “韩若若”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僵硬、充满嘲讽的弧度，“既然你这么喜欢推理，像个侦探一样刨根问底……那不如，换我来给你出个问题？”

“你说。”林七夜眼神微凝，全神戒备。

“在这片被【无戒空域】封锁的学校里，” “韩若若”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阴冷的戏谑，“一共有四位守夜人存在。那个拿着长枪、浑身冒火的小丫头是‘池’境，我的蛇种无法在她强韧的精神和肉体上扎根。那个会治疗的女孩，一直被她贴身保护着，我同样没有机会下手……”

她空洞的目光在林七夜和孟笙身上缓缓扫过，嘴角的弧度裂开得越来越大，一直延伸到了耳根，露出一个非人的、狰狞恐怖的笑容，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可是……如果我现在，就在这里，杀死仅有‘盏’境的你们……在你们身上种下我的蛇种……再将你们伪装得天衣无缝地放回去……”

“你觉得，那两个‘池’境的守夜人……能发现吗？”

轰——！

林七夜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一股冰冷的危机感如同冰水从头浇下！他想也不想，几乎是凭借战斗本能，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身边孟笙的手臂，用尽全力将她朝着旁边空旷的区域狠狠甩去！同时，他自己的身体也如同猎豹般朝着相反的方向猛扑！

“闪开！！”

就在两人身体离地的瞬间！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林七夜和孟笙刚刚站立位置后方的墙壁，如同被攻城锤击中般轰然炸裂！砖石碎块如同炮弹般四射飞溅！一个覆盖着漆黑鳞片、肌肉虬结的硕大身影撞破烟尘，带着毁灭性的气势呼啸着掠过！一条水桶般粗细、布满倒刺的蛇尾紧随其后，带着千钧之力，重重砸在林七夜刚刚站立的地面上！

轰隆！！！

坚实的水泥地面如同豆腐般被砸出一个触目惊心的大坑！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开数米！

林七夜借着扑出的惯性在地上狼狈地翻滚了半圈，卸掉冲击力，单膝跪地稳住身形，右手已经死死握住了背后的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抬起头，眼中满是凝重与惊怒。

孟笙则显得从容得多。在她被甩飞的路径上，数个银色的空间方块瞬间出现又消失，精准地在她身下组合、缓冲，让她如同羽毛般轻盈落地，稳稳停在林七夜不远处，只是脸色也冷了下来。

烟尘缓缓散落。

在他们眼前，一只真正的人首蛇身的怪物盘踞在破碎的墙壁豁口处。它上半身是覆盖着细密黑鳞、肌肉线条流畅的人形躯干，一张融合了韩若若五官特征却妖异无比的女人面孔镶嵌其上，下半身则是粗壮有力、布满暗色环纹的巨蛇之躯，冰冷的竖瞳死死锁定着两人，蛇信吞吐，发出“嘶嘶”的瘆人声响。

难陀蛇妖本体！

“你在套我的话……”难陀蛇妖本体那融合了韩若若声线却更加冰冷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嘲弄，“而我……又何尝不是在拖延时间？”

林七夜没有丝毫犹豫，左手迅速按上耳麦，声音冷静得可怕：“红缨姐！难陀蛇妖本体在艺术楼二楼最左侧琴房出现！请求支援！”

“什么？！我知道了！坚持住！我马上来！！”红缨急促的声音夹杂着呼啸的风声从耳麦中炸响。

“嘶嘶嘶——！！”

难陀蛇妖显然也听到了通讯，它不再废话，庞大的蛇躯猛地一弹，如同离弦之箭般贴着地面疾射而来！蛇尾狂暴地一扫，琴房内残存的钢琴、谱架如同纸糊般被搅得粉碎！尖锐的破空声撕裂空气，一只覆盖着漆黑鳞片的利爪带着撕裂钢铁的威势，直取林七夜的头颅！

在利爪挥出的瞬间，林七夜那变态的动态视觉已经捕捉到了轨迹！他低吼一声：“分开！”同时猛地推开身边的孟笙，自己则如同鬼魅般朝着侧面一个极限的战术翻滚！

嗤啦——！

蛇妖的利爪抓在了林七夜原本位置的墙壁上，坚硬的混凝土墙壁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被轻松留下了五道深达尺余的恐怖爪痕！碎石簌簌落下。

林七夜稳住身形，瞥了眼那几乎被洞穿的墙壁，脸色难看至极，忍不住低骂出声：“妈的！你们特么管这叫本体薄弱，战力不高？！”这攻击力，简直离谱！

刚避开爪击，一条粗壮的蛇尾如同钢鞭般带着残影从侧翼横扫而至！林七夜眼中金光一闪，不退反进，腰身拧转，反手拔出直刀，灌注全身力量，悍然劈向横扫而来的蛇尾！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彻琴房！刀锋与坚硬的黑色鳞片剧烈摩擦，爆开一蓬刺目的火星！一股沛然巨力顺着刀身传来，震得林七夜虎口发麻，手臂剧痛，整个人被这股巨力带得向后踉跄数步才勉强稳住！

而在蛇妖的尾巴上，也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泛着白痕的刀口，几片碎裂的鳞片飞溅开来。

“力量比我想象中的弱一点……防御跟鬼面王比更是差远了！”林七夜甩了甩发麻的手臂，眼中战意升腾，低声自语，“除了攻击力强得变态，似乎……也不是不能打！”虽然现在还是白天，【星夜舞者】无法触发增幅，但他变态的动态视觉和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足以支撑他与这蛇妖周旋。

但问题在于——这里是狭窄的琴房！到处都是障碍物和死角，极大地限制了他辗转腾挪的空间！

“孟笙！换个地方！这里太窄，你的空间能力施展不开！”林七夜当机立断，对着孟笙低喝一声。话音未落，他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向被蛇妖撞开的墙壁豁口，向着艺术楼外开阔的草坪狂奔而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