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夜站在原地,怀中抱着昏迷不醒的孟笙。他的军装早已被枝桠刮得褴褛不堪,沾满了泥土与草屑,头顶的军帽也不知遗落在了山林的哪个角落。
月光如水,洒落在他年轻却难掩疲惫的脸上,勾勒出清晰而俊朗的轮廓,只是那双总是冷静的眼眸中,此刻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不知道在分开的那段时间里,孟笙究竟遭遇了什么。那绝非仅仅是无人机的追捕,否则绝不可能逼得她用出如此极端的方式。
那最后冲天而起的光影,对角度的控制,还有她此刻虽然外表看起来只是衣衫破损(【庇护】的被动效果在她昏迷后依旧缓慢起效,修复了大部分皮外伤,但精神力枯竭无法掩饰),但气息却微弱如风中残烛的状态……这一切都指向了某种超出常规训练范畴的、极其危险的遭遇。
究竟是什么,让她如此拼命?
教官们围了上来,看着这率先冲出的两人,眼神各异,有惊叹,有赞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我们……算是完成了吗?"
林七夜抬起头,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奔跑和缺水而异常沙哑,他看向洪教官,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众教官闻言都怔住了。他们看着林七夜,又看了看他怀里昏迷的孟笙,再回想了一下屏幕上那匪夷所思的移动轨迹和夜空中的光箭……片刻的沉默后,洪教官走上前,用力拍了拍林七夜没有抱着孟笙的那边肩膀,语气肯定:
"你们完成了。"
简单的四个字,仿佛抽走了林七夜强行支撑的最后一丝力气。他的身体微微一晃,差点站立不稳。
即便有【星夜舞者】在夜色下的持续加持,在长达十个小时、精神与体力双重高压的极限训练中,他也已经真正逼近了自身的极限。
洪教官的目光落在林七夜怀里的孟笙身上,微微有些诧异。他记得之前屏幕上显示孟笙信号消失又出现后,移动轨迹极其异常,按理说应该受了不轻的伤,怎么现在看起来……
除了衣服破了点,精神状态极差外,似乎没什么明显外伤?这恢复能力有点不寻常。但他没有多问,只是将疑惑压在了心底。
韩栗教官递过自己的水壶,对着林七夜竖起了大拇指,由衷地赞叹道:"厉害!你们两个,都厉害!"
林七夜扯出一个疲惫的微笑,接过水壶,拧开盖子,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着清水。整整十个小时的高强度运动,除了中间在小溪边用手捧了点水喝,他滴水未进,嗓子早就干得冒烟,如同龟裂的土地。
"慢点喝,慢点喝,别呛着。"韩栗教官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咂嘴提醒。
清凉的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稍微缓解了身体的疲惫。林七夜放下水壶,用袖子擦了擦嘴角,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向洪教官,表情变得十分认真:
"洪教官,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洪教官看着他。
"我的补偿,你们还没给我。"林七夜的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补偿?"一旁的韩栗教官一脸茫然,"什么补偿?"他是今天早上才到的,对昨天新兵与假面小队那场惊心动魄的对战以及后续王面与林七夜的私下交易并不知情。
但其他在场的教官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听林七夜这么一提,脸上都浮现出些许尴尬的神色,有的咳嗽两声,有的假装看风景,默契地避开了林七夜的目光。
毕竟,自家队长(王面)靠着时间回溯“耍赖”赢了赌约,确实不太光彩,答应给补偿也是情理之中。
洪教官干咳一声,走到林七夜旁边,从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了一枚样式古朴、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戒指,有些无奈地开口:"放心吧,答应你的事情怎么会忘。这个你先拿着,算是信物。明天找个时间,详细的事情你来我办公室一趟再说。"
"好。"林七夜也不矫情,接过那枚戒指,小心地放进了口袋。他知道,这枚戒指本身或许不值钱,但它代表的是假面小队队长王面的一个人情和承诺,其价值难以估量。
"对了,"洪教官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促狭的笑容,指了指旁边一个教官手里拿着的、连接着所有负重音响的设备,"作为这次极限训练(理论上)的并列第一,你要不要也尝试接受一下这个‘惩罚’?玩玩嘛,反正现在又没有别的学员听见,我们就问一个问题!"
林七夜一愣,下意识地想拒绝:"我成功了,为什么还要接受惩罚?"
"诶,别那么严肃嘛!就当是满足一下我们这些教官的好奇心?就一个问题!保证不过分!"洪教官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蔼可亲”。
林七夜看着周围教官们那带着期待和好奇的眼神,又看了看怀里依旧昏迷的孟笙,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就一个问题。"
他接过那位教官递过来的【真言戒指】,依言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戒指触感冰凉,戴上后并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
洪教官摸着下巴,似乎在选择一个足够深刻又不会触及底线的问题。他纠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郑重的、放缓了语速,问出了那唯一的一个问题:
"林七夜,你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
这个问题一出,林七夜整个人都怔住了。
最遗憾的事情?
连他自己,似乎都从未真正去思考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遗憾的事情似乎有很多。比如那个雨夜,他爬上屋檐,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引来了炽天使,从此失去了光明,也失去了作为一个普通孩子应有的、唾手可得的快乐童年;
或者是从那高高的屋檐上摔落下来,被诊断为精神问题,送进了与世隔绝的精神病院,从此被贴上“异端”、“疯子”的标签,在孤独和误解中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又或者是……没能让含辛茹苦抚养他长大的姨妈,还有那个总是怯生生跟在他身后的表弟阿晋,过上更好、更安稳的生活。他进入守夜人,有一部分原因,不也正是为了那份能补贴家用的津贴吗?
他这短短十几年的人生,仿佛就是由一个个悲剧和遗憾串联起来的。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教官们都以为他不会回答,或者会给出一个敷衍的答案。
最终,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越过众人的肩膀,投向了远处那片吞噬了月光、依旧漆黑深邃的津南山脉。他的眼神复杂难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和更深沉的坚定,缓慢而沉重地,说出了那个或许一直埋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被他下意识忽略了的答案:
"我……还是太弱了……"
弱到无法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弱到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弱到在面对真正的强者时,只能依靠取巧和别人的“放水”……这份对自身弱小的清醒认知和无力感,或许,才是他所有遗憾背后,最根源的痛。
现场陷入了一片寂静。教官们看着这个在训练中表现堪称妖孽、此刻却流露出如此真实一面的少年,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不知过了多久,孟笙在一片温热和淡淡的药草香气中,缓缓恢复了意识。
首先感受到的是四肢百骸传来的、如同被掏空般的虚弱感,那是精神力严重透支的后遗症。但与此相对的,身体肌肉的酸痛和疲惫感却并不明显,反而像是浸泡在暖流中,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舒缓。
她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氤氲热气的木质浴桶里,桶内的水呈现深褐色,弥漫着浓郁的中草药味。
“醒来了?”旁边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
孟笙偏过头,看到莫莉正坐在另一个相邻的浴桶里,同样只露出肩膀以上部位,闭着眼睛,似乎也在借助药浴恢复。
“嗯。”孟笙应了一声,声音还有些沙哑。
“你没事吧?”莫莉没有睁眼,继续说道,“虽然你身上看起来没什么伤,但洪教官说你被送过来的时候,精神力几乎枯竭,状态很糟糕。不用着急出去,这个特制的药浴对我们恢复体力、温养精神很有帮助。”她解释了一句,便不再多言,继续专注于自身的恢复。
孟笙点了点头,放松身体靠在桶壁上。她确实需要时间恢复。同时,她立刻将意识沉入脑海。
首先做的,就是将那刚刚获得的、烫手山芋般的100点自由属性,毫不犹豫地、全部加在了【速度】上!
念头一动,属性面板瞬间刷新:
· 速度:110 (原10 + 100)
· 力量:50
· 防御:40
只要我够快,敌人的攻击就追不上我。伤害再高,打不中也是白搭,至于自己的攻击力低?没关系,跑得快本身就自带嘲讽,可以牵制,可以侦查,可以……逃命。
!经历了“降临追猎者”事件后,孟笙对“生存优先”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加完点,她甚至能隐约感觉到身体似乎轻盈了一丝,虽然精神依旧疲惫,但一种潜在的、关于速度的本能仿佛被唤醒。
就在这时,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带来了更重要的信息:
【检测到玩家已完成首个S级个人任务【逃脱降临追猎者】,相关情报权限已自动解锁。】
【资料库更新:】
· 【降临追猎者】:并非本土生物或神秘,其来源于一个名为 “赏金猎神会” 的跨世界线组织。
· 【赏金猎神会】:一个结构神秘、目的未知的庞大组织。已知行为模式包括:接受来自不同“雇主”的委托,针对性地猎杀某些特定的 “神明代理人” 。其下发的猎杀目标,往往与 “古神教会” 所信奉的恶神处于对立阵营。
· 【阵营判定】:考虑到“古神教会”已对玩家表现出明确敌意(难陀蛇妖事件潜在关联),且“赏金猎神会”将玩家列为猎杀目标,系统基于最高生存准则,已自动将玩家阵营归属判定为 “守夜人” 。此举将有助于玩家借助阵营力量应对后续可能出现的危机。
看完这些信息,孟笙的心沉了下去。
赏金猎神会……跨世界线的猎杀组织……目标是敌对神明的代理人?
所以,那个“降临追猎者”是冲着她这个“未知之神”的代理人来的?是因为她的神明与古神教会信奉的恶神对立,所以被挂了悬赏?
而系统为了自保(或者说为了保护她),直接帮她“站队”了守夜人。
未来的路,似乎更加凶险了。
孟笙深吸了一口带着药香的湿热空气,闭上眼睛,开始全力吸收药力,恢复枯竭的精神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