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冷冰冰地照着苏晚的脸。
头条推送,刺眼:【爆!顾氏总裁顾承泽深夜接机!影后沈清漪回国,旧情复燃?】
高清照片。
VIP通道,灯火通明。
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微微倾身。
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护在一个穿米白风衣的女人头顶。
替她挡住人群。
顾承泽的侧脸模糊。
但他眼底的专注和温柔,像毒针,狠狠扎进苏晚眼里。
他穿的,是她亲手熨烫的黑色羊绒大衣。
几个小时前,她的指尖还残留着面料的触感。
现在,这件衣服,在为另一个女人筑起屏障。
沈清漪。
顾承泽心尖永远的白月光。
他午夜梦回低喃的名字。
他旧照片里的女主角。
她回来了。
苏晚移开目光。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夜景璀璨。
却照不进这冰冷空旷的顶层公寓。
水晶灯惨白的光,落在长餐桌上。
桌上,是她耗费一下午准备的晚餐:
温热的奶油蘑菇汤。
顶级菲力牛排,酱汁浓郁。
翠绿的芦笋。
还有她亲手烤的生日蛋糕。
奶油歪歪扭扭写着:“承泽 & 晚晚”。
完美得像杂志插图。
只缺了那个唯一的、缺席的男主角。
几个小时前,她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响了很久才接。
背景嘈杂,有空旷的广播回音。
“承泽,”她声音努力轻快,“今晚…回来吃饭吗?我准备……”
“在忙。”冰冷两个字,切断所有期待。
他甚至没问“什么事”。
忙音干脆利落。
在忙?
忙着去机场,接他的白月光。
一股冰冷的麻木,瞬间冻结四肢百骸。
心死到极致,感觉不到痛。
只剩下彻骨的冷。
原来这三年……
他的温存,他的吻……
不过是因为她这张酷似沈清漪的脸。
她只是个随时可丢的替代品。
手机屏幕,倏地暗了。
像只冷漠闭上的眼睛。
苏晚静静坐着,背挺得笔直。
像尊被遗忘的石膏像。
客厅死寂。
只有挂钟秒针“嗒、嗒”地走。
每一秒,都像在嘲笑她可笑的三年痴心。
窗外的霓虹,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终于,冰层之下,有什么碎裂了。
她动了。
纤长手指伸向餐桌中央。
捏住那张烫着金边的卡片——她手写的晚餐邀请函。
指尖用力,卡片边缘刺入指腹。
这点痛,让她麻木的神经活了过来。
“嗤啦——!”
脆响撕裂寂静。
邀请函在她手中,干脆撕成两半。
墨字在断裂处,格外讽刺。
她没停。
双手冷静稳定,反复撕扯。
一下,又一下。
纸屑纷扬,像祭奠的雪。
落在牛排上,汤里,蛋糕上。
“承泽 & 晚晚”被惨白的纸屑覆盖。
鲜红草莓,映着绝望。
结束了。
苏晚起身。
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甚至带着解脱。
赤脚踩在冰冷大理石上,走向衣帽间。
没开灯。
借着窗外微光,走向最里角落。
那里有个半旧的深蓝色登山包。
属于“苏晚”自己的东西。
她打开包。
没拿任何奢侈品。
那些是枷锁。
从衣柜底层抽出旧帆布袋。
里面是洗得发白的纯棉T恤、牛仔裤、轻便羽绒服。
还有个小防水袋。
身份证。几张新银行卡(里面是她三年偷偷攒的钱)。
一个屏幕磨损的旧手机。
换下真丝睡裙。
穿上朴素衣物。
旧T恤贴在皮肤上,是久违的踏实感。
穿衣镜里,女人脸色苍白。
但那双总盛满温顺讨好的眼底,有什么熄灭了。
同时,燃起了一点光。
属于她自己的光。
她走回客厅。
目光最后一次扫过这金丝笼。
奢华,冰冷,空洞。
餐桌上的“葬礼”,是她为自己荒唐替身生涯的告别。
走到玄关黑曜石柜前。
伸出左手。
无名指上,硕大的钻戒,冰冷璀璨。
顾承泽随手套上的装饰品。
她毫不犹豫褪下。
戒指被轻轻放在光洁柜面上。
光芒刺眼。
她从背包侧袋拿出折叠整齐的便签纸。
没笔。
指尖沾了点桌上冷掉的牛排酱汁。
在素白便签上,一笔一划写下三个字:
游戏结束。
深褐酱汁晕开,残酷又决绝。
把“告别信”放在戒指旁。
最后看一眼这承载屈辱和幻想的房子。
没有留恋。
背上旧登山包。
拉开门。
身影融入门外昏暗的光线。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拢。
隔绝两个世界。
***
深夜。
雨幕。
引擎暴躁轰鸣。
黑色迈巴赫如猛兽,刹停在灯火通明的别墅前。
车灯雪亮,刺破雨丝。
车门被大力推开。
顾承泽跨出来。
昂贵皮鞋踩在湿地上。
他脸色冰冷,低气压冻人。
管家李伯迎上,小心翼翼:“先生,苏小姐她……”
“人呢?”顾承泽脚步不停,声音淬冰。
他掠过管家,大步穿过玄关。
目光习惯性扫向沙发——苏晚常等他的地方。
空的。
只有冰冷真皮沙发。
一股烦躁攫住他。
他猛地扯松领带,动作带着戾气。
烦。机场的混乱,沈清漪陌生的香水味,她眼底的疏离……
只有看到那张温顺的脸,或许才能……念头被他狠狠压下。
“先生,”李伯声音发颤,“苏小姐……留下东西,走了。”
“走了?”顾承泽猛地顿步,转身。
凌厉目光钉在李伯脸上,难以置信:“去哪?什么时候?”
那个女人,依附他生存的苏晚,敢走?
“大概……三小时前。”李伯指向玄关柜,“她留下这个。”
顾承泽目光扫过去。
黑曜石柜面上。
静静躺着一枚钻戒。冰冷炫目。
旁边,一张折叠的便签纸。
不祥预感如毒蛇缠上心脏。
他几步上前,一把抓起纸条。
指尖微不可察地颤。
纸张展开。
三个歪扭的字,深褐色酱汁写成:
**游戏结束。**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
像一记无声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
廉价又嘲弄。
“轰——!”
大脑空白。
毁灭性的暴怒,轰然喷发!
“游戏结束?”顾承泽盯着字,声音可怕,字字冰渣。
他猛地抬头,眼眸赤红,翻涌着震怒和……恐慌。
“她敢?!”压抑的怒吼,如惊雷炸响。
“哐当——!”
手臂猛挥。
玄关柜上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狠狠砸地!
粉身碎骨!瓷片飞溅!
只是开始。
失控的暴君失去理智。
古董摆件、落地花瓶、大师油画……
触手可及的东西,全成发泄对象。
一楼客厅,沦为风暴中心。
撞击声!碎裂声!
震得空间颤抖。
佣人面无人色,瑟缩角落。
“找!”顾承泽喘着粗气,站在废墟中。
西装沾灰,领口扯开,黑发垂落。
赤红双眼如地狱修罗。
指着大门,对保镖佣人嘶吼:
“立刻找!调监控!查交通!问所有人!”
“掘地三尺,把她给我抓回来!”
胸膛剧烈起伏。
盯着地上刺眼的钻戒和纸条。
他要抓她回来!
亲口问,谁给她的胆子!
这场游戏,开始结束,只有他顾承泽说了算!
***
城市另一端,高级公寓顶层。
窗外夜景繁华。
吧台暖黄氛围灯,勾勒沙发上的慵懒轮廓。
傅司寒刚结束十六小时拍摄。
眉眼疲惫。
微湿黑发搭额前。
深灰丝质睡袍松松垮垮。
手里捏着新剧本,写满批注。
手机屏幕亮。
特别关注推送提示音。
他烦躁蹙眉。
划开屏幕,扫过标题:【顾承泽接机沈清漪,旧情复燃?】
配图顾承泽护着沈清漪。
傅司寒嘴角勾起嘲讽。
正要划掉。
余光猛地顿住。
推送下方,关联的路人抓拍照。
像素不高,像高级餐厅停车场。
主角——苏晚!
单薄米色风衣,独自站在黑色轿车旁。
昏黄路灯。
她微微仰头,侧脸对着镜头。
看不清表情。
但那轮廓,那脆弱倔强的样子……
瞬间与他记忆深处的影子重叠!
拍摄时间,就在顾承泽接机那晚!
傅司寒捏手机的指骨猛地收紧,泛出青白。
无名火“腾”地窜起!
顾承泽接白月光,让苏晚一个人在外面?
他能想象。
苏晚傻傻等着,看到新闻……
烦躁将手机“啪”地反扣在紫檀木茶几上。
不行!
他需要立刻确认苏晚状态。
那孤零零的身影,像根刺。
拿起手机,翻到烂熟于心的号码,拨过去。
听筒里——
冰冷电子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关机?
傅司寒动作僵住。
更汹涌的烦躁和糟糕预感攫住他。
苏晚的手机,是顾承泽配的,24小时待命。
怎么可能关机?
尤其在今晚?
除非……
他猛地起身。
睡袍带子松散。
一把抓起刚丢下的剧本。
怒火取代所有疲惫。
“砰!”
崭新剧本狠狠砸在光洁地板上。
纸张哗啦散开。
“她竟敢……”傅司寒盯着地上,眼神阴鸷,胸膛起伏。
几乎咬着牙挤出字:
“她竟敢先走?!”
被冒犯、轻视、背叛的狂怒席卷。
他必须立刻找到她!现在!
***
近郊山顶。
通体雪白的未来感建筑——“天枢”神经外科研究中心。
深夜。
顶层尖端实验室,灯火通明。
无影灯下,纤毫毕现。
消毒水和臭氧味弥漫。
陆景琛穿着白实验服,挺拔如松。
无菌手套,护目镜。
冷峻下半张脸,薄唇紧抿。
全神贯注操作显微器械。
进行复杂的中枢神经修复实验。
显微镜下,神经束脆弱如蛛网。
手指稳定如机械。
汗水滑落鬓角,他未觉。
“滴…滴…滴…”
仪器发出轻微低鸣警报。
生物电信号异常波动。
屏幕波形图,出现微小不和谐波动。
警报响起的瞬间——
陆景琛稳定如磐石的手指,极其罕见地、极其细微地……颤抖了一下!
千分之一秒的失误——
“咔嚓!”
轻微脆响。
他指尖下的精密探针尖端,应声而断!
金属碎屑飘落神经组织模型上。
实验,失败。
时间凝固。
陆景琛缓缓直起身。
摘下护目镜。
眼底翻涌骇人风暴。冰冷如冻土。
低头看自己戴无菌手套的右手。
刚才的失控颤抖……
为什么?
一个模糊身影撞进脑海。
不是沈清漪。
是那个安静、总在他疲惫时递上参茶的女人——苏晚。
她的眉眼,后颈脆弱的弧度,身上淡淡的皂角阳光味……
这联想,让陆景琛眼底风暴更狂暴!
绝对自控力被污染!
比失败更让他震怒!
他猛地攥紧右手!
“啪!”
令人牙酸的爆裂声!
刚摘下的昂贵树脂护目镜,被他硬生生捏碎!
尖锐碎片刺入薄薄无菌手套。
鲜红血珠涌出,浸透白手套。
滴落冰冷实验台,晕开刺目红梅。
陆景琛感觉不到痛。
盯着掌心刺眼的红,眼神阴鸷如毒刃。
实验室死寂。
只有仪器“滴、滴”声和血液滴落声。
他缓缓抬起沾血的手。
按下内部通讯器按钮。
声音冰冷,毫无起伏,骨髓发寒:
“找到苏晚。”
“立刻。”
***
京郊。
古木掩映的深宅大院。
朱漆大门紧闭。
石狮子沉默蹲踞。
谢家老宅。
深处仿古书斋。
檀香袅袅。
青铜宫灯昏黄光晕。
照亮满墙古籍,价值连城的古玩。
陈年线香与沉水香交织,宁静心神。
谢凛一身月白真丝唐装。
慵懒靠在宽大紫檀木圈椅里。
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捻动一串紫檀佛珠。
珠子滑过莹白指尖,“嗒…嗒…”轻响。
他闭着眼,俊美如神祇塑像。
书斋门无声推开一条缝。
黑衣劲装男人闪入,垂手肃立三步外。
气息精悍如豹。
“凛少。”声音极低,恭敬。
谢凛捻珠动作未停,眼皮未掀。
鼻腔轻“嗯”。
“顾承泽那边出事。”黑衣男人言简意赅,“他养的替身,苏晚,今晚跑了。走得干净,只留戒指和纸条。”
“哦?”谢凛捻珠动作微顿。
尾音拖长,一丝兴味。
依旧闭眼,唇角极其缓慢地弯起微小弧度。
诡谲难测。
“傅司寒,陆景琛,也同时动作,全力找她,动静不小。”黑衣男人补充,语气讶异。
书斋沉寂。
只有佛珠轻响,檀香燃烧。
谢凛唇角弧度加深。
缓缓睁眼。
一双极漂亮的桃花眼。
眼底却深不见底,冰冷幽邃,毫无温度。
倒映着宫灯火苗。
深处,幽暗火焰在烧。
他低低笑起来。
笑声清越,在寂静书斋回荡,却让人脊背生寒。
“呵……”笑声渐歇。
重新捻动佛珠,从容不迫。
眼底闪烁猎人看到猎物入陷阱的冰冷兴奋光芒。
微微偏头,看向手下。
声音不高,不容置疑:
“晚了。”
“该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