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陆姝柔是被苏念安的敲门声叫醒的。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坐在轮椅上，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神怯懦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今天是她穿越后第一次去学校，也是第一次要正式面对乔语柠和那些曾经欺负过原主的人。
“走吧。”苏念安推着轮椅站在门口，黑眸扫过她的校服，没什么表情，“我帮你请假到今天，再不去要被记旷课了。”
从老城区到学校的路很远，苏念安借了邻居的电动三轮车，把轮椅固定在后面。陆姝柔坐在轮椅上，看着苏念安骑车的背影，她的白衬衫被风吹得鼓鼓的，黑发散落在肩头，露出纤细的脖颈和那根红绳银饰。
“你为什么……要帮我？”陆姝柔忍不住问，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苏念安的背影顿了顿，过了很久才回答：“你爸妈生前对我很好。”
这个答案很官方，却让陆姝柔的心脏暖了一下。原主的记忆里，苏念安父母去世后，是陆姝柔的父母经常给她送吃的，让她来家里写作业，把她当亲女儿一样疼。或许，这份恩情，就是苏念安冷漠外表下唯一的软肋。
学校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学生，三三两两地笑着打闹。看到苏念安骑着三轮车带着轮椅上的陆姝柔，人群突然安静了几秒，随即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看，陆姝柔回来了。”
“她真的残废了啊，好可怜。”
“可怜什么？听说她爸妈就是因为她才出的车祸……”
议论声像细小的针，扎在陆姝柔的心上。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抓住轮椅扶手，指节泛白。原主的记忆里，学校里的流言蜚语从来没停过，有人说她克父母，有人说她是扫把星，这些话比乔语柠的欺凌更伤人。
“别听他们的。”苏念安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她把三轮车停在角落，弯腰把陆姝柔从车上抱下来，放在轮椅上，动作很轻，“进去吧。”
高一（3）班的教室在二楼，学校特意为陆姝柔修了斜坡通道。推开门的瞬间，教室里的喧闹声戛然而止，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好奇、同情、嘲讽……像聚光灯，把她钉在原地。
陆姝柔的脸瞬间烧得滚烫，她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苏念安推着她走到教室最后排的角落——那里是原主一直坐的位置，紧挨着窗户，阳光能照进来。
“好了，上课了。”班主任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陆姝柔同学身体不好，大家多照顾点。”说完，他翻开课本，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复杂的公式，陆姝柔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尤其是前排——乔语柠就坐在那里，正和同桌的女生低声说笑，时不时回头朝她投来戏谑的眼神。
突然，一个粉笔头“啪”地砸在她的轮椅扶手上，粉笔灰溅了她一脸。全班哄堂大笑，乔语柠的同桌捂着嘴偷笑，乔语柠则挑着眉，用口型说：“看什么看？残废。”
陆姝柔的眼眶瞬间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想骂回去，想把粉笔头扔回去，可身体却像被钉住了一样，动弹不得。恐惧像冰冷的水，淹没了她所有的勇气。
“老师，有人乱扔粉笔头。”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苏念安举着手，黑眸冷冷地扫过乔语柠的方向，“影响课堂纪律。”
数学老师皱了皱眉，敲了敲黑板：“谁干的？站起来！”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没人承认。乔语柠低下头，肩膀却在微微耸动，显然在偷笑。老师瞪了几眼，没再追究，继续讲课，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不耐烦。
下课铃响的瞬间，乔语柠带着几个女生围了过来，黄头发在陆姝柔眼前晃来晃去。“哟，苏念安当你的护花使者啊？”乔语柠俯身，镜片几乎贴到她脸上，“怎么？失忆了连骂人都不会了？以前你不是挺能耐吗？”
陆姝柔别过脸，避开她的视线，喉咙发紧：“你别太过分。”
“过分？”乔语柠笑了，伸手就要去扯她的头发，“我就过分了，你能怎么样？”
“放开她。”苏念安挡在陆姝柔面前，黑眸沉沉地盯着乔语柠，“老师来了。”
乔语柠悻悻地收回手，对着陆姝柔的轮椅踢了一脚，“哐当”一声，轮椅撞到墙壁，陆姝柔的后背磕在墙上，疼得她闷哼一声。“等着瞧。”乔语柠丢下这句话，带着女生们扬长而去。
苏念安转过身，扶住轮椅，黑眸里闪过一丝担忧：“没事吧？”
陆姝柔摇摇头，眼泪却掉了下来，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委屈和愤怒。她恨自己的懦弱，恨乔语柠的嚣张，更恨这个冷漠的世界——明明那么多人看着，却没人愿意站出来说一句话。
苏念安没再说什么，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橘子味的，糖纸皱巴巴的，塞进她手里：“吃吧，甜的。”
糖在掌心融化，甜腻的味道漫过舌尖，却压不住心里的苦涩。陆姝柔看着苏念安回到自己座位的背影，她坐得笔直，像一株倔强的青松，却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悄把一张纸巾塞到她手里。
中午去食堂吃饭，苏念安去打饭，让陆姝柔在座位上等。她刚坐下没多久，乔语柠就带着人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碗麻辣烫，红油翻滚，香气扑鼻。
“哟，一个人吃饭啊？”乔语柠把麻辣烫放在陆姝柔面前，故意把汤汁溅到她的校服上，“苏念安呢？抛弃你了？”
陆姝柔的脸色瞬间白了，她想推开麻辣烫，却被乔语柠按住手。“怎么？不喜欢？”乔语柠笑得更开心了，“也是，你们穷人哪吃过这个？不过没关系，我‘赏’你的，快吃啊。”
周围传来哄笑声，有人拿出手机拍照，闪光灯亮得刺眼。陆姝柔的手在发抖，她看着乔语柠嚣张的脸，看着周围冷漠的人群，突然想起原主的记忆——以前的陆姝柔会抓起麻辣烫，狠狠泼在乔语柠脸上，哪怕被打得鼻青脸肿也绝不示弱。
可她不是原主。她只是个胆小懦弱的普通人。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滚烫地砸在手背上。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把麻辣烫端走，倒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乔语柠，你很闲？”苏念安站在那里，手里端着两份盒饭，黑眸冷得像冰，“需要我请老师来陪你聊聊？”
乔语柠的脸色变了变，看着苏念安手里的盒饭——是最便宜的青菜盒饭，和自己的麻辣烫形成鲜明对比。她嗤笑一声：“怎么？又来给你的小可怜送吃的？苏念安，你该不会真喜欢上这个残废了吧？”
苏念安没理她，把一份盒饭放在陆姝柔面前，打开盖子：“快吃，凉了不好吃。”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乔语柠看着她们，突然觉得没意思，又或许是被苏念安的眼神吓到了，悻悻地带着人走了，走之前还不忘瞪了陆姝柔一眼。
食堂里渐渐安静下来，陆姝柔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眼泪掉进饭里，涩涩的。“对不起。”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太没用了，总是被欺负。”
苏念安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夹给她，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习惯就好。”她的声音很淡，“在这个学校，没人会帮你，除了你自己。”
陆姝柔抬起头，看着苏念安平静的侧脸，突然觉得这句话很熟悉——原主的父亲也说过类似的话，在她第一次被同学欺负回家哭时。原来，真正的关心，从来都不是甜言蜜语，而是冰冷现实里的那句“习惯就好”。
下午的体育课，陆姝柔留在教室自习。她翻开原主的笔记本，里面除了课堂笔记，还有一些零散的涂鸦，画着轮椅、梧桐树，还有两个牵手的小女孩——一个扎着羊角辫，一个留着短发，是小时候的她和苏念安。
原来，她们曾经那么要好过。
放学时，苏念安推着她走出校门，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街角的梧桐树下，乔语柠和几个女生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她们。陆姝柔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抓紧轮椅扶手。
乔语柠却只是看着她们走过，没有拦路，也没有嘲讽，黄镜片后的眼睛里藏着某种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
“她今天有点奇怪。”陆姝柔忍不住说。
苏念安的脚步顿了顿，黑眸沉沉地看着乔语柠的方向：“她在试探你。”她推着轮椅往前走，声音压得很低，“乔语柠这种人，最喜欢看猎物挣扎，你越怕，她越兴奋。”
陆姝柔沉默了。她知道苏念安说得对，可恐惧不是说克服就能克服的。她低头看了看手心，那里还残留着橘子糖的甜味，像一颗小小的火种，在冰冷的现实里，点燃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或许，她可以试着勇敢一点。为了自己，为了原主的父母，也为了身边这个总是用冷漠掩饰关心的人。
轮椅碾过石板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缓慢的成长，打着节拍。而远处的暮色里，乔语柠站在梧桐树下，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一颗糖——也是橘子味的，和苏念安给陆姝柔的那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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