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最后一片银杏叶落在轮椅扶手上时,陆姝柔正趴在课桌上演算数学题。窗外的梧桐树叶早已落尽,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蒙蒙的天空,预告着冬日的来临。掌心的纱布已经拆掉,留下一道浅浅的粉色疤痕,像条细小的蚯蚓,提醒着那些惊心动魄的日子。
“又在发呆?”一支笔突然敲了敲她的练习册,乔语柠的声音带着惯有的不耐烦,却少了往日的尖锐。她刚从外面进来,黄头发上沾着细碎的雪花,镜片后的脸颊冻得通红,“下初雪了,出去看看?”
陆姝柔抬头,果然看见窗外飘起了零星的雪花,像撒了一把碎盐。她摇摇头,把练习册往回拉了拉:“还有三道题没做完,晚自习要交。”
“交什么交,我帮你跟老师说。”乔语柠说着就要去抢练习册,手腕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按住——苏念安不知何时站在桌旁,手里拿着一杯热牛奶,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侧脸。
“她要做就做。”苏念安把牛奶放在陆姝柔手边,声音淡淡的,“你别总打扰她。”
“我这是关心她。”乔语柠悻悻地收回手,却没真的生气,反而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暖手宝塞进陆姝柔怀里,“刚充好的,暖着。”暖手宝上印着幼稚的小熊图案,和她张扬的性子格格不入。
陆姝柔抱着暖手宝,指尖触到温热的绒毛,心里泛起一阵暖意。牛奶的甜香混着暖手宝的热气,在寒冷的教室里织出一片小小的温暖角落。她偷偷抬眼,看见苏念安正低头帮她整理散乱的草稿纸,乔语柠则趴在旁边的桌子上,假装看窗外的雪,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瞟向她的练习册——这就是案件结束后的日子,没有了针锋相对,多了些笨拙的温柔。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雪已经下大了。苏念安推着轮椅走在前面,乔语柠跟在旁边,手里撑着一把大伞,刻意往陆姝柔这边倾斜。雪花落在伞面上簌簌作响,轮椅碾过积雪的“咯吱”声,和两人偶尔的低语,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
“明天周末,去我家吃火锅吧?”乔语柠突然开口,踢了踢脚下的积雪,“我租的房子有厨房,张奶奶教了我熬汤底。”
陆姝柔愣了一下:“你租了房子?”乔语柠之前说搬来附近,她还以为是住亲戚家。
“嗯,离你这儿两条街。”乔语柠的声音低了些,“我爸……让我别住家里了,怕那些记者烦我。”提到父亲,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了伞柄。
苏念安的脚步顿了顿,侧头看向乔语柠,黑眸里没了往日的冰冷:“我去买食材。”
乔语柠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板起脸:“谁要你买?我有钱。”嘴上这么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陆姝柔看着她们一来一往的样子,突然笑了。雪花落在她的发梢,带来一丝冰凉,可心里却是暖的。她想起案件结束后的第二天,乔语柠抱着黑猫站在出租屋门口,红着眼眶说“我以后只有它了”;想起苏念安把父母的照片重新装裱好,放在她的出租屋里,轻声说“以后这里也是我的家”——原来坚硬的外壳下,每个人都藏着柔软的角落。
周末的火锅局意外地温馨。乔语柠租的房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净,客厅的窗台上摆着几盆多肉,是她从家里带出来的。苏念安买了满满一袋子食材,肥牛卷、虾滑、青菜摆了满满一桌,乔语柠系着粉色围裙在厨房熬汤底,笨拙的样子逗笑了陆姝柔。
“笑什么笑,小心我不给你吃。”乔语柠回头瞪了她一眼,脸颊却微微泛红。
苏念安把剥好的虾滑放进锅里,轻声说:“她是觉得你围裙好看。”
“好看吧?我挑了好久的。”乔语柠立刻得意起来,转身继续搅动汤底,“等会儿多吃点,补补你那破身子。”
陆姝柔坐在轮椅上,看着厨房里忙碌的两个身影,鼻尖突然一酸。火锅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也模糊了窗外的雪景,她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安稳地和人一起吃饭了。穿越到这个世界后的惶恐、被欺凌的痛苦、面对秘密的挣扎,在这一刻都被热气融化,只剩下满满的安心。
吃到一半时,乔语柠突然从房间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一看,是件米白色的毛衣:“给你的。”她把毛衣塞给陆姝柔,眼神有些闪躲,“我妈以前织的,没穿过,你穿应该合身。”
陆姝柔摸着柔软的毛线,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毛衣的针脚细密,领口处绣着一朵小小的蔷薇,是乔语柠母亲的手艺。她抬头看向乔语柠,对方却假装埋头吃虾滑,耳根却红得厉害。
“我也有礼物。”苏念安放下筷子,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封面是烫金的银杏叶图案,“里面写了数学重点,你上次说听不懂的部分,我都标了注解。”
笔记本的扉页上,用清秀的字迹写着一行字:“别怕,有我。”
陆姝柔捏着笔记本,眼眶突然湿了。她把两件礼物抱在怀里,感觉自己像是被全世界的温柔包裹着。窗外的雪还在下,火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黑猫蜷缩在沙发上打盹,这样的画面,是她穿越以来从未敢奢望的温暖。
晚上回去时,雪已经停了。苏念安推着轮椅走在雪地上,乔语柠跟在旁边,手里拿着陆姝柔换下的旧毛衣——她非要拿去洗,说“你手不方便”。月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清冷的光,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下周要期末考了。”苏念安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雪花,“我帮你复习。”
“我也可以!”乔语柠立刻接话,“我英语比她好。”
陆姝柔笑着点头:“好啊,那你们都帮我。”
走到巷口时,苏念安突然停下,弯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平安结,系在陆姝柔的轮椅扶手上:“张奶奶求的,保平安。”平安结是红色的,在雪夜里格外显眼。
乔语柠看着平安结,突然从包里拿出一个铃铛,系在另一边扶手上:“这个也保平安,我在庙里求的。”铃铛轻轻一晃,发出清脆的响声。
陆姝柔看着轮椅扶手上的平安结和铃铛,突然觉得这冰冷的金属扶手也变得温柔起来。她抬头看向苏念安和乔语柠,月光落在她们脸上,映出眼底的认真和温柔,心里某个角落突然被填满了。
原来圆满不是任务完成的瞬间,而是这样细碎的日常里,被小心翼翼呵护的温暖。掌心的疤痕还在,可疼痛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爱包裹的踏实。这个冬天,似乎不会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