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之上的画面流转,光影渐明。
只见司灵南立于连年大旱的人间地界,蓝衣被烈日晒得微微泛白,眉间朱砂痣却在干裂的土地映衬下,显得愈发灼目。她指尖轻扬,淡青色的灵光如细雨般洒落,枯槁的禾苗缓缓舒展腰肢,干裂的河床下渗出涓涓细流。
饥肠辘辘的百姓们跪倒在地,朝着她的方向叩拜,干裂的嘴唇里挤出细碎的感恩声。孩子们捧着来之不易的清水,眼里闪烁着对生的渴望。司灵南垂眸看着这一切,清冷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仿佛只是做了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她一路行去,所过之处,瘟疫退散,洪涝平息,战火熄灭的废墟上重新冒出嫩芽。那些被她从生死边缘拉回来的人,有的痛哭流涕,有的顶礼膜拜,也有的,在劫后余生的恍惚中,望着她不染尘埃的背影,眼神复杂。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女抬起头,她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苍白,望着司灵南的背影,忽然轻声开口。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清晰地炸响在混沌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世人最爱看的,是神的坠落。”
“神台坍塌,高墙尽断,高悬明月,跌落泥潭。”
“被七情六欲拖进众生的苦里,月华不在,尘埃尽染,最后九劫八难的火一烧,灰飞烟灭。”
少女顿了顿,目光里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通透和悲凉:“他们求神也厌神,奉神又想弑神。”
最后,她望着司灵南,轻轻问了一句:“值得吗?”
混沌空间里一片死寂。
二月红握着弦的手指猛地收紧,想起那些年在九门纷争中,世人对他的追捧与算计,竟与这话语隐隐重合。吴邪看向身边的张起灵,忽然明白为何他总是独来独往——当一个人被捧上神坛,随之而来的,往往是更汹涌的欲望与猜忌。
白浅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想起墨渊为救苍生魂飞魄散时,九重天上那些或真心或假意的哀悼,心中泛起一阵寒意。东华帝君目光沉沉,他看过太多神陨的故事,世人的供奉从来都带着条件,一旦神无法满足他们的期许,反噬便会如期而至。
虚空之上,司灵南似乎听见了那少女的话。
她转过身,蓝衣在风中轻轻拂动,清冷的目光扫过下方的众生,最终落在那少女脸上。没有愤怒,没有不解,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早已看透了这世间的复杂与矛盾。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冽,却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坚定:
“值得。”
一个词,掷地有声。
她顿了顿,目光重新投向苍茫大地,像是在对那少女说,又像是在对天下苍生宣告:
“为救天下苍生,哪怕是死,也值得。”
话音落下,她转身离去,蓝衣渐渐融入远方的天际,只留下那片重获生机的土地,和一群或敬畏、或迷茫、或心怀叵测的世人。
混沌空间里,无人言语。
王胖子摸了摸鼻子,难得正经地叹了口气:“这神啊,当得也太不是滋味了。”
霍秀秀攥紧了衣角,看着虚空上那道决绝的背影,忽然觉得眼眶发烫。张起灵的目光落在画面消散的地方,眸底那抹极淡的涟漪,久久没有散去。
百里东君仰头饮尽杯中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中的震动。他想起叶鼎之为了所谓的正义掀起战火,想起萧若风为守护家国而死,忽然懂了“值得”二字背后,藏着怎样重逾千斤的担当。
司灵南依旧不知有人在看她,她只是继续履行着扶翎之主的职责,于苍茫天地间独行,将那句“值得”,刻进了亘古不变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