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断魂崖下的混沌并非虚无，而是充斥着撕裂神魂的罡风与蚀骨的寒雾。

司灵南坠下的身体被罡风反复撕扯，本就破碎的蓝衣早已成了褴褛的布条，紧紧缠在她血肉模糊的身上。心口挖走心剑的伤口狰狞地敞开着，鲜血染红了大半衣襟，顺着崖壁的碎石缓缓滴落，却在触碰到寒雾的瞬间凝结成冰。

她摔落在一片凹凸不平的黑石滩上，骨骼碎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意识像风中残烛，明明灭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剧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着肺腑。

“咳……”她咳出一口血沫，视线模糊得看不清周遭。寒雾钻进她的七窍，冻得她牙齿打颤，可身体却烫得惊人——那是神魂在罡风侵蚀下发出的悲鸣。

指尖动了动，想撑起身体，却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曾经能翻江倒海、执掌轮回的手，此刻连一片碎石都握不住。心口空荡荡的，不仅是因为没了心剑，更是因为那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空洞，比伤口的疼痛更甚。

她偏过头，看着上方崖边透下的微光，那是她曾守护过的三界方向。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比哭更难看。

“傻子……”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没了我……你们以为能好过吗……”

罡风再次呼啸而过，刮过她裸露的肌肤，留下一道道血痕。她瑟缩了一下，本能地想蜷缩起来，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疼得眼前一黑，险些彻底失去意识。

残存的神念在脑海里盘旋，尽是些零碎的画面——初掌扶翎之位时的生涩，第一次救济饥民时的欣慰，斩杀为祸妖魔时的决绝，还有……那位贴身仙侍曾经递来汤药时的关切眼神。

“原来……都是假的啊……”

眼泪混着血水流进鬓角，很快被寒雾冻结。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胸口的起伏几乎看不见，唯有眉间那点朱砂痣，还在微弱地闪烁着最后一点光，像不甘熄灭的星。

奄奄一息间，她仿佛闻到了人间的草木清香，那是心剑守护阵传来的气息。

“这样……就好……”

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她闭上了眼。断魂崖下，只剩下一具被寒雾笼罩的、濒临破碎的躯壳，在罡风中静静沉浮，再无半分生息。

混沌空间里，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抽气，紧接着是压抑不住的唏嘘。

霍秀秀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吴三省别过头，指尖在袖中攥得发白。连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黑瞎子，此刻也摘下了墨镜，眼底是掩不住的复杂。

他们见过太多死亡，却从未见过这样一位曾护佑三界的神，落得如此狼狈凄惨的下场。那份奄奄一息中的绝望，比任何刑罚都更让人震撼。

原来神的坠落，真的比凡人更痛。因为她曾站得那么高，看得那么远，最后却被自己守护的一切，推入了最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