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有人动。
他的队员们,有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有的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有的则死死盯着广场边缘那面刻满了名字的记忆墙。
那层灰蓝色的服从光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消散。
“废物!”指挥官怒不可遏,猛地拔出腰间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塔楼上方的江烬,“顽固分子!我先清除你这个首脑!”
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却在剧烈地颤抖。
他的脑海里,同样有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在尖叫:“哥哥别闭眼!”
江烬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枪口,向前走了一步。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你们带着枪,是来抢走我们的名字。可你们不知道,名字一旦被听见,就再也抢不走了。”
说罢,她从怀中取出一叠东西,扬手一撒。
那是一叠被烧得焦黑卷曲的纸页,正是那份从主区带回来的、记载着“梦境疗法”的配方残页。
它们像黑色的蝴蝶,在寒风中飘飘摇摇,散落在指挥官的脚下。
“你们可以烧掉纸,但烧不掉写在上面的梦。”江烬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你们可以封住我们的嘴,但封不住我们胸膛里的心跳。”
指挥官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脚边一张残页边缘,那里恰好露出了几个未被烧尽的字迹——“……别闭眼……”
他猛然想起,自己的妹妹在被防疫部的人带走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哥哥,别闭眼,看着我被带走,这样你才能找到我……”
“咔哒。”
一声轻响,指挥官的手指无力地从扳机上滑落。
他脸上的狰狞和愤怒,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悲哀。
最终,他缓缓地收起了枪,然后,脱下了自己的头盔,重重地放在地上。
这个动作,像一个信号。
其余的队员们,一个接一个,默默地摘下头盔,解下身上的武器和装备,整齐地放在脚边。
他们不再是主区的武装小队,而是一群找回了部分记忆的、悲伤的普通人。
他们列队,不是为了执行任务,而是沉默地、肃穆地站在了那面巨大的记忆墙前,仰望着上面一个个闪着微光的名字。
林晚的弟弟,那个跪地痛哭的年轻人,已经站了起来。
他擦干眼泪,主动从战术背心上取下个人随身记录仪,对准了广场中央的全息投影,将林晚最后的身影和声音,完整地录制下来。
“我要带回去……”他低声说,像是在对自己,又像是在对所有人承诺,“我要带回去……给我父亲看。”
指挥官没有阻止他。
十几分钟后,这支小队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装备,转身离去。
他们来时杀气腾腾,去时却步履沉重,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顾昭走到江烬身边,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轻声说:“我们赢了。”
“他们以为自己是来执行任务的,”江烬望着远处主区的方向,夜色尚未完全褪去,天边泛着一丝鱼肚白,“其实,他们是来寻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