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刃之上2]

训练馆的冰面刚完成浇冰，寒气比昨天更重了些。温夏踩着冰刀滑行时，能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在眼前散开，冰刀划过新冻的冰面，发出清脆的“咯吱”声，像咬碎冬天的冰糖。

“把昨天的三周半连跳再练十组。”陈虹的声音从场边传来，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是昨晚世锦赛短节目回放的技术分析图。温夏点头，滑向冰场角落调整呼吸，手腕上的运动手环显示心率已经到了120，这才只是热身阶段。

她今天穿的训练服是最普通的黑色加绒款，头发利落地扎成高马尾，露出中俄混血的清晰侧脸。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皮肤上，和赛场上那个缀满水钻的形象判若两人。训练馆里只有三台冰刀磨刀机运转的嗡鸣，以及其他队员跳跃落冰的闷响，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冰面特有的清冽气息。

上午的训练持续到十一点。温夏扶着挡板做拉伸时，手机在休息椅上震动起来。是队里的宣传干事发来的微信：“温夏，你的赛后采访片段上热搜了，现在#温夏贝尔曼旋转封神#已经冲到23位，要不要看一下？”她随手回了个“晚点看”，指尖划过屏幕时才发现，自己的微博私信已经堆到了99+。

更衣室里，队友们正围着看她昨晚的比赛回放。“夏夏你最后那个联合旋转太绝了！裁判给的节目内容分快到顶了。”小队员举着手机凑过来，屏幕上是她贝尔曼旋转的慢动作特写，长发垂落扫过冰面的瞬间被截成了动图。温夏接过手机翻了翻，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

“这柔韧性是真实存在的吗？感觉身体能对折成纸飞机！”

“中俄混血的颜值+顶尖技术，这是什么冰雪奇缘女主照进现实？”

“注意到她比赛服里的中国红衬里了，细节控狂喜！”

她指尖顿了顿，点开自己的微博主页。粉丝数在一夜之间涨了二十多万，置顶的还是三个月前发的训练日常视频，配文只有简单的“冬训倒计时”。最新一条动态停留在比赛前：“今晚，为冰而战。”下面已经有五万多条评论，点赞数突破了百万。

“得发条微博感谢一下大家。”宣传干事的消息又弹了出来。温夏想了想，对着镜子拍了张训练后的照片——背景是模糊的冰场，她穿着黑色训练服，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比了个简单的加油手势。配文写：“短节目顺利完成，谢谢大家的支持。自由滑继续努力，不负热爱。”

发完微博，她拿起背包去食堂吃饭。国家队食堂永远弥漫着饭菜香，今天的午餐有清蒸鱼和西蓝花，是营养师特意安排的低卡高蛋白套餐。她刚坐下，就听见邻桌的教练们在讨论昨晚的分数：“温夏的技术分已经追平世界纪录了，就看自由滑能不能稳住。”

下午是体能训练。力量房里，温夏躺在卧推凳上，双手握住杠铃，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在垫子上。教练在一旁计数：“最后三个！核心收紧！”她咬着牙将杠铃推到顶点，手臂的肌肉线条在运动服下清晰起伏。花滑选手看似轻盈的跳跃背后，是日复一日的力量积累——一组卧推相当于举起自己体重三分之二的重量，而她每天要做十二组。

训练间隙刷手机时，温夏发现自己的微博评论区多了些不和谐的声音。“短节目分数这么高，肯定有水分吧？”“俄罗斯那边的教练说她动作有存周争议，只是裁判没抓而已。”甚至有人翻出她小时候在莫斯科参加训练营的照片，质疑她的国籍立场。

她皱了皱眉，刚想退出界面，陈虹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身后。“别看这些。”教练抽走她的手机，“冰刀够不够锋利，冰面最清楚。分数和流言一样，都会被新的比赛覆盖，只有实力是自己的。”温夏点点头，把手机塞进包里，重新握住了训练杆。

傍晚的康复治疗室里，理疗师正在给她做膝盖按摩。低温理疗仪的冷气透过护膝渗进来，缓解着跳跃带来的关节压力。墙上的电视在重播昨晚的比赛，解说员正激动地分析：“温夏的技术动作成功率达到了98%，这在世界顶尖选手中都是罕见的稳定性……”

温夏看着屏幕里那个旋转跳跃的自己，突然想起小时候在莫斯科的冰场，妈妈牵着她的手练习燕式滑行，用俄语说：“冰面不会说谎，你对它付出多少，它就会给你多少回报。”后来回到中国，陈虹教练也说过类似的话，只是换成了带着东北口音的中文：“冰刀磨得够快，才能滑得够远。”

理疗结束时，天色已经暗了。温夏走出训练馆，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她裹紧外套，抬头看见月亮挂在体育馆的尖顶上，像一枚银色的冰刀。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爸爸发来的消息：“看了你的比赛，很棒。注意膝盖，别太累。”后面跟着个笨拙的加油表情。

她站在路灯下回复：“知道啦，爸。明天开始备赛自由滑，等我好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远处传来训练馆关灯的声音，整栋建筑渐渐沉入夜色，只有冰场的寒气还萦绕在鼻尖，提醒着她脚下的路，从来都铺在冰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