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刃之上

[冰刃之上4]

深夜的训练馆只剩下最后一盏顶灯亮着。温夏扶着挡板做最后一组拉伸，汗水顺着脖颈滑进训练服，在后背洇出深色的痕迹。冰刀被磨得锃亮，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倒映出她深棕色瞳孔里的疲惫。

“今天的三周半跳成功率80%，比昨天进步了。”陈虹收起平板电脑，屏幕上还停留在最后一次跳跃的技术分析图，红色的落点标记比上午集中了许多。她递过毛巾，“但落冰重心还是偏左，明天加练核心力量。”温夏接过毛巾擦着脸，冰凉的布料贴在皮肤上，让她打了个轻颤。

回到运动员公寓时，走廊里静悄悄的。同屋的队友已经睡了，床头的小夜灯亮着暖黄的光。温夏轻手轻脚地洗漱完，躺在床上却没睡意。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微博私信界面，白天和赵露思聚餐的风波还没完全平息，零星有几条恶意评论钻进眼睛。

“混血就该代表俄罗斯，来中国队蹭什么名额？”

“技术分那么高，背后没少运作吧？”

“看她训练视频动作都变形了，世锦赛肯定要翻车。”

她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最终还是按了锁屏。黑暗中，膝盖的酸胀感格外清晰，白天加练的后内结环三周跳，落冰时没控制好重心，右膝磕在冰面上的钝痛仿佛还留在骨头里。理疗师说她的膝关节软骨有些磨损，需要格外注意保护，可自由滑迫在眉睫，每个动作都不能松懈。

凌晨五点半，生物钟准时叫醒了她。窗外的天刚蒙蒙亮，训练馆的冰场已经开始浇冰，机器轰鸣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温夏换好冰鞋，踩着冰刀滑行在新冻的冰面上，冰面像镜子一样光滑，能映出她模糊的倒影。

“把自由滑节目完整顺一遍。”陈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手里拿着秒表。音乐响起时，温夏的身体仿佛有了自主意识，滑行、跳跃、旋转，每个动作都精准地踩在节拍上。只是在做后外点冰三周跳时，膝盖突然传来一阵刺痛，落冰时踉跄了半步。

“停。”陈虹按下秒表，“怎么回事？膝盖不舒服？”温夏摇摇头，滑到挡板边按压膝盖：“没事，可能没活动开。”教练却走了过来，伸手按住她的膝盖轻轻转动：“别硬撑，上周的核磁共振显示有积液，今天减一组跳跃训练。”

上午的训练结束后，温夏去康复室做理疗。低温治疗仪的冰袋裹在膝盖上，冷气顺着骨头缝往里钻，冻得她脚趾发麻。理疗师一边给她做肌肉放松，一边念叨：“你这孩子就是太拼，上周崴了脚踝还坚持上难度，现在膝盖又闹脾气了。”

手机在治疗床上震动，是爸爸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接通后，屏幕里出现熟悉的书房背景，爸爸举着手机让她看墙上的日历：“还有三天就是你生日了，等你比完赛回家，爸爸给你做红菜汤。”温夏笑了，眼角弯起柔和的弧度：“好啊，还要吃您包的饺子。”

挂了电话，她点开赵露思的微信，对方发来一张剧组聚餐的照片，配文：“在剧组替你吃了糖醋排骨，等你比完赛补回来。”下面还有条新消息：“刚看了你的训练路透，别太累了，记得冰敷膝盖！”温夏回了个比心的表情，心里暖烘烘的。

下午的媒体采访安排在训练间隙。长枪短炮对准冰场时，温夏正在做燕式滑行，冰刀在冰面拖出长长的弧线，身体与冰面平行，姿态舒展得像只掠过冰面的天鹅。记者们的快门声此起彼伏，有人大声提问：“温夏，对自由滑有信心冲击世界纪录吗？”

她滑到挡板边，拿起毛巾擦汗，声音透过冰场的回声传得很远：“我能做的就是把训练水平发挥出来，每个动作都拼尽全力。”镜头捕捉到她膝盖上的护具，又有人追问：“听说你膝盖有旧伤，会影响比赛吗？”陈虹上前挡了挡：“运动员的小伤很正常，不影响正常发挥。”

采访结束后，温夏的微博又热闹起来。有人把她训练时踉跄的片段截了出来，标题耸人听闻：“温夏训练频失误，疑似旧伤复发！”评论区的黑粉趁机煽风点火：“肯定是前几天吃火锅玩脱了，现在报应来了。”“我就说她撑不到自由滑吧。”

但更多的是粉丝的关心：“姐姐注意身体，健康最重要！”“训练那么辛苦，失误很正常啊。”“黑子能不能别造谣，运动员的努力看得见！”甚至有专业粉丝分析：“那个踉跄是调整重心的正常反应，看她后面的动作就知道状态很好。”

温夏看着这些评论，突然笑了。她点开相机，拍了张冰刀的特写——刀刃上还沾着新鲜的冰碴，在阳光下闪着光。配文写：“冰刀会记得每一次落冰的重量，我也会记得每一份支持的力量。三天后，自由滑见。”

夜幕降临时，训练馆的灯一盏盏熄灭。温夏最后一个离开冰场，锁门前回头望了一眼，冰面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辉，像一片沉睡的星海。她摸了摸膝盖上的护具，那里还残留着冰袋的凉意，却让她心里格外踏实。

从冰场到赛场的路很长，布满了汗水和伤痛，也藏着温暖与期待。但只要冰刀还能切开冰面，她就会一直滑下去，直到在冰刃之上，绽放出最耀眼的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