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立关系后的第三周,徐瑾燃第一次在周以星的公寓过夜。那是个温暖的春夜,窗外玉兰花开得正好,香气透过半开的窗户飘进来。他们刚看完一部老电影,周以星靠在他怀里,头发散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当徐瑾燃低头吻她时,能感觉到她的回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她的手指穿过他的发间,呼吸变得急促。但就在他解开她衬衫第三颗纽扣时,周以星突然僵住了,然后轻轻但坚定地推开了他。
"对不起..."她拉好衣领,声音发颤,"我还没准备好。"
徐瑾燃立刻收回手,挪开一点距离:"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周以星蜷缩在沙发另一端,双臂环抱着膝盖,像个受惊的孩子。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徐瑾燃看到她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泪珠。
"不是你的问题。"她低声说,"是我...我总会想起我妈妈。每次我爸爸碰她,她都会微微发抖,像在忍受什么痛苦。"
徐瑾燃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后来我才明白,她不是不喜欢亲密接触,而是害怕每一次亲密之后可能的伤害。"周以星抬起头,眼睛在黑暗中闪烁,"我怕变成她那样,也怕让你变成我爸爸那样——因为得不到回应而离开。"
徐瑾燃伸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我不是你爸爸,你也不是你妈妈。我们是全新的人,可以创造全新的故事。"
周以星望着他,眼中的恐惧渐渐被某种柔软的情绪取代。她慢慢靠近,把头靠在他肩上:"谢谢你...给我时间。"
"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徐瑾燃吻了吻她的发顶,然后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不过现在,我建议我们看点轻松的东西——比如《海绵宝宝》?"
周以星笑起来,那笑容像破晓时的第一缕阳光。那天晚上他们真的看了两集《海绵宝宝》,然后各自睡在沙发两端。清晨徐瑾燃醒来时,发现周以星不知何时挪到了他身边,手轻轻搭在他手臂上,睡得像个孩子。
五月的一天,周以星提议带徐瑾燃回她老家整理母亲遗物。火车上,她一直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手指不安地敲打着膝盖。
"我三年没回去了。"她说,"自从妈妈住院后...那里太多回忆了。"
周以星的老家是个临江的小城,她家的老房子在一栋红砖楼的四层。推开门时,灰尘在阳光中飞舞,像是被惊扰的记忆。家具都蒙着白布,墙上还挂着周以星小学时的奖状。
"妈妈一直保持着我离开时的样子。"周以星轻声说,手指抚过积灰的钢琴,"好像随时等我回来。"
他们开始整理物品。徐瑾燃负责打包厨房用具,周以星则处理卧室。突然,他听到一声压抑的啜泣。走进卧室,他看到周以星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件旧毛衣,泪流满面。
"这是...她最后织的一件毛衣。"周以星哽咽着说,"织到一半就住院了...永远没完成..."
徐瑾燃在她身边跪下,轻轻抱住她。周以星在他怀里崩溃大哭,多年来压抑的情绪如决堤之水。她哭父亲的抛弃,哭母亲的抑郁,哭自己多年来筑起的高墙,哭那些因为害怕失去而不敢拥有的爱。
"我恨他..."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对父亲的愤怒,"他怎么能就这样离开?怎么能让妈妈一个人承受一切?"
徐瑾燃只是抱着她,任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衬衫。等哭够了,周以星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红肿但神情平静了许多:"我想留下这栋房子...也许以后可以改造成书店或者咖啡馆?"
"很好的主意。"徐瑾燃微笑,"我可以负责选书,你负责咖啡。"
周以星笑了,站起身拉开衣柜最下层的抽屉。里面整齐地放着几本相册和一个铁盒。她打开铁盒,里面是一叠明信片和信件。
"爸爸寄来的。"她平静地说,"妈妈一直收着,但从没给我看过。"
徐瑾燃看着她翻阅那些信件,表情从紧张到困惑,最后变成了一种释然。
"原来他尝试过联系我..."她轻声说,"是妈妈拦下了...她太害怕失去我了。"
那天晚上,他们住在老房子里。周以星睡在自己童年时代的床上,徐瑾燃则打地铺。半夜他醒来,发现周以星蜷缩在他身边的地铺上,像只寻求温暖的小猫。
"做噩梦了?"他轻声问。
周以星摇摇头:"只是突然想靠近你。"
徐瑾燃搂住她,听她平稳的呼吸渐渐与自己的同步。窗外,江水静静流淌,带走了旧日的伤痛,带来了新的可能。
回城后,徐瑾燃开始创作一部长篇小说,关于一个失去父亲的男孩如何通过写作与过去和解。他常常写到深夜,周以星就坐在旁边编辑稿件,用红笔圈出需要修改的地方。
"这里心理描写可以再深入些。"某天深夜,她指着一段文字说,"主角对父亲的愤怒下面,应该还有被抛弃的恐惧和...爱。"
徐瑾燃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突然问:"你是在说主角,还是在说我?"
周以星放下笔,直视他的眼睛:"都有吧。你不是也在写自己的故事吗?"
他们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徐瑾燃的父亲在他十岁时因车祸去世,留下一个永远无法填补的空洞。而周以星,则带着父亲留下的另一种伤痕。
"写出来会好些。"周以星轻声说,"就像我们整理老房子一样...把记忆拿出来晒晒太阳。"
七月的一个雨天,徐瑾燃收到出版社的邮件,他的小说被接受了。他迫不及待地想告诉周以星,但她那天加班,说要很晚才能回来。
晚上九点,门铃响了。徐瑾燃开门,看到浑身湿透的周以星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蓝色丝绒小盒,眼睛亮得惊人。
"我有个提议。"她直接说道,雨水从她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形成小水洼,"我们结婚吧。"
徐瑾燃愣住了。周以星打开小盒,里面是一枚造型独特的戒指——银质的,形状像一本打开的书,书页上镶嵌着小小的蓝宝石。
"我设计的。"周以星说,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书象征我们的相遇,蓝宝石像雨滴...就像我们每次重要时刻都会下雨一样。"
徐瑾燃接过戒指,发现内侧刻着一行小字:"有些故事值得永远书写。"
"这应该是我来做的事。"他笑着说,但眼眶已经湿润。
"我知道。"周以星也笑了,"但我想证明...我不再害怕了。不再害怕承诺,不再害怕未来可能的一切困难...只要和你一起。"
徐瑾燃将她拉进怀里,不顾她身上的雨水。他吻她湿漉漉的头发,咸涩的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
"好。"他只说了这一个字,但已经足够。
他们决定把周以星老家的房子改造成书店咖啡馆,取名"星燃书屋"——取自两人名字的组合。装修期间,他们每周末都坐火车去小城监工。周以星负责室内设计,徐瑾燃则挑选书籍。他们保留了那架旧钢琴,放在角落,偶尔会有客人弹奏。
开业那天,阳光明媚。周以星穿着淡蓝色连衣裙,徐瑾燃则难得地穿了衬衫而非T恤。他们一起剪彩,然后为第一位客人——一位拄拐杖的老教师——端上咖啡和徐瑾燃签名的书。
晚上打烊后,他们坐在二楼的露台上,望着江水和远处的小城灯火。周以星靠在徐瑾燃肩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她突然问,"你说你喜欢《族长的秋天》。"
徐瑾燃点头:"而你用布恩迪亚上校的小金鱼考验我。"
"那时候我完全没想到..."周以星的声音轻柔,"我们会一起拥有一个书屋,一起写那么多故事。"
徐瑾燃低头吻她的额头:"我们的故事才刚开始。"
江风轻拂,带着初夏的温暖和水的气息。周以星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徐瑾燃的眼睛:"谢谢你...等我准备好。"
徐瑾燃微笑,手指轻轻描摹她无名指上的书形戒指:"有些火焰值得等待。"
远处,最后一班渡轮鸣笛驶过江面,灯火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明亮的轨迹,像是一颗星星落入凡间,又像是两个曾经孤独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