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林砚之就醒了。窗外的桂花落了一地，被早起的清洁工扫成小小的堆，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香。她对着镜子梳头发时，指尖划过耳尖，还有点发烫——想起昨晚江逾白说的“老地方”，心跳就忍不住加快。
七点差十分，她抱着习题册走到图书馆门口，远远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江逾白坐在靠窗的老位置，背对着门口，白衬衫的领口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桌上放着两杯热豆浆，冒着淡淡的热气，旁边还有个塑料袋，露出半截油条的影子。
林砚之放轻脚步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他似乎没听见动静，正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侧脸的线条被晨光勾勒得格外柔和，连眼镜片上的反光，都显得不那么刺眼了。
“早。”她轻声说。
江逾白猛地抬头，像是被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掉在桌上。他扶了扶眼镜，耳尖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早……你来了。”
“嗯。”林砚之把习题册放在桌上，目光落在那两杯豆浆上，“买这么多？”
“给你带的。”他把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塑料袋往她这边挪了挪，“油条是刚炸的，还热乎。”
豆浆是甜的，带着浓郁的黄豆香——是她高中时最爱喝的牌子。林砚之拿起豆浆抿了一口，温热的甜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人心头发软。她记得高三时，他每天早上都会绕远路去买这家的豆浆，说“比食堂的好喝”，然后趁早读前塞给她，自己则啃着干面包。
“谢了。”
“不客气。”他低下头，假装翻看习题册，手指却在封面上反复摩挲，像是在掩饰紧张。
晨光透过窗户，在桌上投下长长的光斑，落在两人交叠的习题册上。江逾白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下那道难题的解题步骤，字迹比平时工整了许多，每一步都标得清清楚楚。
“这里，”他指着其中一步，笔尖差点碰到她的手，“你上次就是这里弄错了，把傅里叶变换的公式记混了。”
林砚之凑过去看，鼻尖差点碰到他的胳膊。他身上的雪松味混着豆浆的甜香，漫进鼻腔，让她有点心慌。她赶紧往后退了退，假装认真听讲，耳朵却捕捉着他说话的语气——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刻意的温柔，和高三时给她讲题的样子，一模一样。
“听懂了吗？”他抬头问，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晨光。
“嗯……好像懂了。”林砚之点点头，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大大的公式，旁边画了个哭脸，“这公式太绕了，比你的解题步骤还像天书。”
江逾白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轻轻颤动。晨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像小扇子一样。“那我再讲一遍。”他没擦掉那个哭脸，反而在旁边画了个笑脸，“这次慢点说。”
他讲题的时候很专注，偶尔会皱起眉头，像是在替她发愁。阳光慢慢升高，从他的发顶移到肩膀，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和她的影子在桌角交叠在一起，像两只依偎的小鸟。
林砚之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想起高三的某个清晨。也是在这里，她对着一道数学题愁眉苦脸，他抢过她的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滑稽的小人，说“你看，这道题就像它一样笨，很好解决”。当时她笑得差点被豆浆呛到，而他看着她，眼神里的温柔，藏都藏不住。
“想什么呢？”
江逾白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他正看着她，嘴角带着点笑意，“是不是又没听懂？”
“才没有。”林砚之拿起笔，在草稿纸上飞快地写了几步，“你看，这样对吗？”
他凑过来检查，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耳畔，带着点温热的气息。林砚之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手里的笔差点掉在地上。
“对了。”他忽然说，声音有点哑，“这里的步骤可以简化，用这个公式更快。”
他的指尖点在她写的步骤旁边，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林砚之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背上，那道浅浅的疤痕在晨光里若隐隐若现——高二运动会那天，他替她捡接力棒时留下的伤，原来这么多年，一直都在。
“这道题，”她突然开口，声音有点轻，“高三时，你是不是也给我讲过类似的？”
江逾白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温柔取代：“嗯。”他点点头，“你当时也是在这里，画了个比现在还丑的哭脸。”
林砚之笑了，眼眶却有点热。原来他什么都记得，记得她的笨，记得她的小习惯，记得这个老地方的每一个细节。
“那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为什么总爱跟我讲题？”
江逾白的耳尖又红了，他低下头，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小小的狐狸，声音轻得像风：“因为……想跟你多说说话。”
晨光突然变得很亮，透过窗户，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林砚之看着那个小狐狸，突然觉得，这场“装不熟”的游戏，已经快要藏不住了。
有些在意，根本不需要刻意表现。就像他记得她爱喝的甜豆浆，记得她总记错的公式，记得这个藏着无数回忆的老地方，记得那句藏了两年的“想跟你多说说话”。
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林砚之拿起那杯还温热的豆浆，又抿了一口，甜意漫到心底时，她忽然想，或许不用再装了。
毕竟，在这样的晨光里，连空气都在说“我们很熟”。
快到上课时间，两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走到图书馆门口，江逾白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颗糖，塞进她手里——橘子味的，糖纸在晨光里闪着光。
“等会儿上课别犯困。”他说，语气像高中时那样，带着点笨拙的关心。
林砚之捏着那颗糖，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大声说：“江逾白！”
他猛地回头，眼里满是惊讶。
“明天的豆浆，”她鼓起勇气，迎着他的目光说，“我想喝咸的。”
江逾白愣住了，随即笑了起来，眼角弯成好看的弧度，像盛着整个清晨的阳光：“好，买咸的。”
看着他跑远的背影，林砚之剥开那颗橘子糖，含在嘴里。熟悉的甜漫开来时，她忽然觉得，这个秋天，好像比往年都要甜。
而那些藏在“装不熟”背后的心意，终于在晨光里，悄悄露出了尖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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