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阳光透过阳台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一块暖融融的光斑。林砚之蹲在衣柜前,翻找着过冬的厚外套,指尖突然碰到一个硬邦邦的纸箱——是她从家里带来的旧物箱,里面塞满了高中时的课本、笔记,还有些没舍得扔的小玩意儿。
“在找什么?”江逾白端着两杯热可可走进来,看见她蹲在地上,下巴快抵到膝盖,像只圆滚滚的兔子。
“找件羽绒服,突然降温了。”林砚之回头冲他笑,眼角的余光瞥见纸箱角落露出半截信封,奶白色的信封上,印着熟悉的校徽。
她的心猛地一跳。
那是高三毕业时,江逾白塞给她的信。当时她还在生闷气,觉得他故意疏远自己,接过信就扔进了书包,后来搬家、开学,竟把它忘得一干二净,直到此刻才重见天日。
“这是什么?”江逾白放下热可可,凑过来看,目光落在那截信封上时,突然僵住了,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你……还留着?”
“忘了拆。”林砚之拿起信封,指尖有些发颤。信封的边角已经磨得发毛,上面用铅笔写着“林砚之亲启”,字迹还是他惯常的龙飞凤舞,只是“之”字的尾巴,被刻意画得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别拆了。”江逾白突然伸手想抢,声音带着点慌乱,“都是些傻话,现在看会笑死人的。”
“我偏要看。”林砚之把信封举得高高的,像逗小猫似的,“说不定写了什么‘我其实很讨厌你’,正好让我揭穿你。”
她拆开信封时,江逾白紧张地攥紧了手心,视线落在她的发顶,像在等待审判。信纸是学校统一发的稿纸,带着淡淡的油墨香,上面的字迹比信封上的工整些,却依然能看出笔锋里的急促。
“林砚之: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可能我们已经在不同的城市了。
其实填志愿那天,我偷偷改了三次。第一次填了清北,后来看见你的志愿表,改成了和你一样的学校。同桌说我疯了,可我总觉得,离你近一点,心里才踏实。
你总说我解题步骤像天书,其实是故意写得潦草,想让你多问我几句。你总躲着我,我以为你讨厌我,可看到你偷偷在我书包里塞感冒药,又觉得不像。
毕业那天在公告栏前,夏晴跟我表白了,我说‘我心里有人’。那个人是你,从高二你帮我捡回被风吹走的试卷开始,就是你了。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看到这封信,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懂。但我想告诉你,我从没觉得你烦,也从没想过跟你‘不熟’。
如果……如果大学还能见到,能不能别再躲着我了?
——江逾白
2021年6月9日”
林砚之的眼眶突然热了,信纸边缘被眼泪打湿,晕开一小片墨迹。她想起高三填志愿那天,她故意把志愿表放在桌角,看着他路过时偷偷瞥了一眼,当时只觉得他“多管闲事”,却没发现他转身时,嘴角偷偷扬起的弧度。
她想起自己感冒时,趁他去打球,把感冒药塞进他的书包,却在药盒里夹了张纸条,写着“笨蛋才会淋着雨打球”;想起他总在晚自习时“不小心”碰掉她的笔,弯腰捡起来时,偷偷说一句“这道题我会,要不要讲”。
原来那些被她当作“装不熟”的瞬间,全都是藏不住的在意。
“你这个笨蛋。”林砚之把信纸按在胸口,声音带着哭腔,却忍不住笑了,“改志愿这种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怕你觉得我幼稚。”江逾白蹲下来,从背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闷闷的,“也怕你说‘谁要跟你考一个学校’。”
“我那是气话。”林砚之转过身,撞进他的眼睛里,里面的愧疚和温柔像潮水般涌来,“你以为我真想去那么远?填志愿时盯着你们班的方向看了整整一节课,就想知道你填了哪。”
江逾白愣住了,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把她抱得更紧了些,像是要把这两年的遗憾都补回来:“早知道这样,当时就该在操场广播里喊你的名字。”
“才不要。”林砚之捶了他一下,“会被全校笑的。”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把信纸照得透亮。林砚之看着信纸上“能不能别再躲着我了”那句话,突然想起大学重逢那天,他在图书馆里假装陌生,却记得她不吃香菜、记得她在《小王子》里抄的错题。
原来他从未放弃过“不躲着”的约定,只是用了最笨拙的方式,在她看得见的地方,悄悄等了两年。
“对了,”林砚之突然想起什么,从旧物箱里翻出一个铁皮盒,打开时,里面哗啦啦滚出一堆糖纸——都是橘子味的,是他高中时总塞给她的那种,“你看,我都留着。”
“像个小松鼠。”江逾白拿起一张糖纸,上面还粘着点糖渣,是她当时没撕干净的,“攒这么多,想当传家宝?”
“才不是。”林砚之把糖纸收进盒子,“就是觉得……甜。”
甜得像他偷偷改的志愿,像他没说出口的喜欢,像这封迟到了两年才拆开的信。
两人坐在地板上,翻着旧物箱里的东西。他看到她高三时画满他丑态的速写本,笑得直不起腰;她看到他藏在课本里的偷拍照片,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阳光在他们之间流淌,像条温柔的河,把过去和现在连在了一起。
“其实我也有个箱子。”江逾白突然说,“在我宿舍,里面全是你的东西——你掉的笔,你画的小狐狸,还有……你当年给我的那片银杏叶。”
“那下次去看。”林砚之看着他,眼里的笑意藏不住,“看看你是不是也像小松鼠。”
“好。”
夕阳西下时,林砚之把信折好,放进铁皮盒里,和那些糖纸放在一起。江逾白帮她把旧物箱塞回衣柜顶层,转身时,突然低头吻了吻她的嘴角,带着点热可可的甜。
“林砚之,”他说,“以后有话,我一定当面说,再也不写信了。”
“嗯。”林砚之点头,踮起脚回吻他,“我也是。”
旧物箱里的时光,终究是被拆开了。那些藏在信里的遗憾,那些装了太久的“不熟”,都在这个暖融融的午后,被阳光晒得透亮。
原来最好的“别装不熟”,不是急着抹去过去的别扭,而是坦然地翻开旧时光,告诉你:看,我在意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藏不住了。
而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没来得及做的事,从此都有了大把的时间——因为他们终于明白,真正的熟悉,是连旧物里的时光,都能一起笑着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