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敲打着宿舍的窗户。林砚之坐在书桌前,对着镜子系围巾,米白色的针织款绕了两圈,把半张脸埋进去,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好了没?周周她们在楼下等了。”江逾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点笑意。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大衣,里面是她挑的红色毛衣,衬得肤色格外白皙,眼镜片擦得干干净净,在灯光下泛着光。
“来了来了。”林砚之抓起包跑出去,指尖刚碰到门把手,就被他握住。他的手心很暖,带着点护手霜的淡淡香气——是她上周买的柑橘味,说“冬天涂了不冻裂”。
“围巾歪了。”他低头替她理了理围巾的结,指尖不经意间蹭过她的下巴,像羽毛扫过,“走吧,去跨年。”
学校的跨年晚会设在大礼堂,离宿舍不远。两人并肩走在雪后的小路上,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响,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交叠,时而并排。江逾白的大衣下摆偶尔会扫过她的手背,带着点轻微的痒意,像在撒娇似的。
“还记得去年跨年吗?”林砚之突然开口,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很快散开,“我在宿舍看晚会直播,看到计算机系的镜头扫到你,你正低头敲代码,表情严肃得像在解世界难题。”
“记得。”江逾白笑了笑,侧头看她,“当时我在想,你会不会也在看直播,会不会刚好看到我。”
其实那天他根本没在敲代码,只是对着电脑屏幕发呆,眼睛却总瞟着直播页面的角落,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后来听说中文系的节目排在最后,他特意等到零点,却只看到黑压压的人群,没找到她。
“那时候,”林砚之的声音轻了些,“你是不是已经认出我了?”
开学第一天的迎新会上,她作为新生代表发言,下台时不小心崴了脚,是他在人群里扶了她一把,当时他戴着口罩,只露出双眼睛,她没认出来,只觉得那双手有点眼熟。
“认出来了。”江逾白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画着圈,“你的声音,你的走路姿势,就算隔了两年,我也认得。”
只是那时的他,还没勇气说“好久不见”,只能看着她被同学扶走,手心捏出了汗。
大礼堂里已经挤满了人,暖烘烘的空气里混着奶茶和爆米花的甜香。周周她们占了前排的位置,看见两人手牵手走进来,立刻挥着荧光棒起哄,引来周围一片善意的笑。
“你们俩可算来了,再晚一步,倒数环节都要开始了!”周周把两杯热奶茶塞到他们手里,眼神里的促狭藏不住,“说真的,从‘装不熟’到‘天天撒糖’,你们俩的进度比火箭还快。”
林砚之的脸颊有点热,刚想反驳,江逾白却先开了口:“以前装太久了,现在得补回来。”
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点认真,又有点狡黠,像只偷到糖的狐狸。
晚会的节目很热闹,唱歌、跳舞、相声轮番上阵,台下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林砚之看得入神,手里的奶茶快喝完时,才发现江逾白根本没看舞台,只是侧着头看她,眼里的笑意比台上的灯光还亮。
“看我干嘛?”她戳了戳他的胳膊,脸颊发烫。
“看你好看。”他说得坦然,伸手替她擦掉嘴角沾着的奶茶渍,指尖带着点温热的触感,“比任何节目都好看。”
周围传来一阵低低的哄笑,林砚之的耳朵都红了,却忍不住偷偷回瞄他——他的侧脸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柔和,睫毛很长,低头时会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像幅精致的画。
原来“别装不熟”之后,连看对方的眼神,都可以这么直白又热烈。
临近零点时,主持人号召大家往外走,去操场看烟火。人群像潮水般涌向出口,江逾白紧紧牵着林砚之的手,生怕被冲散,穿过拥挤的人潮时,他总把她护在怀里,用后背替她挡住周围的碰撞。
“慢点,别摔了。”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急促的喘息,却格外让人安心。
跑到操场时,跨年的钟声刚好敲响。
“十、九、八……”
周围的人一起倒数,声音越来越响亮,像在喊出积攒了一整年的期待。林砚之看着江逾白的眼睛,在漫天的倒计时声里,突然觉得时间变得很慢,慢得能看清他眼里的自己,看清他嘴角扬起的弧度。
“三、二、一!新年快乐!”
零点的钟声划破夜空,第一簇烟火在头顶炸开,绚烂的光芒照亮了彼此的脸。红的、绿的、金的……烟火一朵接一朵地绽放,像把整个星空都搬进了操场,美得让人屏住呼吸。
“林砚之。”
江逾白的声音在烟火的轰鸣声中响起,清晰得像在耳边。他低头看着她,眼里映着漫天的星火,比烟火还要亮。
“我有话想对你说。”
林砚之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屏住呼吸看着他,连烟火什么时候结束的都没注意。
“从高三那年在图书馆给你讲题开始,我就想告诉你,”他的声音带着点紧张,却字字清晰,“我想和你一起看很多次烟火,想和你一起跨很多个年,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烟火还在继续,照亮了他认真的侧脸。林砚之看着他,突然笑了,眼角的泪在光线下闪着光,像颗小钻石。
“江逾白,”她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最坚定的力量,“我也是。”
她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在漫天烟火下,主动吻了吻他的唇。他的嘴唇有点凉,带着点雪后的清冽,却在相触的瞬间变得温热,像要把彼此的心跳都融在一起。
周围的欢呼声、烟火的爆炸声,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林砚之闭着眼睛,只听见他有力的心跳,感受到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收得很紧,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原来最好的“别装不熟”,不是说多少句“我喜欢你”,而是在跨年的烟火下,坦然地说“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是把过去两年的遗憾,都变成往后无数个新年的期待。
烟火结束时,江逾白牵着林砚之的手往回走。雪又开始下了,细碎的雪花落在头发上,像撒了把星星。
“明年跨年,”林砚之抬头看他,眼里的笑意藏不住,“我们去看海边的烟火吧?”
“好啊。”江逾白点头,握紧了她的手,“以后每个跨年,都陪你去看。”
雪越下越大,把两人的脚印很快覆盖,却盖不住掌心相贴的温度,盖不住那句藏在烟火里的“永远”。
林砚之看着身边的少年,突然觉得,这场从“装不熟”开始的故事,终于在跨年夜的烟火里,找到了最温暖的归宿。
而那些没说尽的话,没走完的路,都可以慢慢来——因为他们都知道,往后的每一个新年,身边都会有彼此,再也不用假装,再也不用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