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风带着凛冽的寒意，卷着残雪掠过站台。林砚之拖着行李箱站在月台上，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迅速消散，鼻尖冻得通红。
“票拿好，别弄丢了。”江逾白把一张浅蓝色的火车票塞进她手里，指尖碰到她的掌心，带着点温热的暖意。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羽绒服，帽子上的绒毛蹭到她的脸颊，有点痒。
“知道啦，比我妈还啰嗦。”林砚之笑着把车票塞进钱包，抬头看了看进站的列车——这是她第一次和他坐同一趟列车回家，两家人住的城市只隔了半小时车程，说近不近，说远却也能轻易见面。
高三那年寒假，他曾在QQ上问她“要不要一起走”，她当时还在闹别扭，回了句“谁要跟你一起”，结果一个人在火车上坐了三个小时，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心里空落落的。
“寒假有什么打算？”江逾白替她把行李箱放上行李架，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列车缓缓启动，窗外的站台渐渐后退，像被拉远的旧时光。
“我妈让我去学做饭，说‘总不能以后饿肚子’。”林砚之蜷在座位上，把围巾往下拉了拉，露出半张脸，“你呢？又要被你妈逼着去相亲？”
她记得高三那年春节，他跟她吐槽“我妈说隔壁班的女生不错，让我去拜年”，当时她心里酸溜溜的，嘴上却怼他“快去快去，别耽误人家姑娘”。
“不去。”江逾白的耳尖红了红，从背包里掏出个保温杯，拧开盖子递给她，“我妈知道我有女朋友了，说‘别总惦记着欺负人家姑娘’。”
“谁欺负谁啊？”林砚之接过保温杯，里面是温热的红枣茶，甜丝丝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明明是你总抢我零食。”
“那是帮你减肥。”他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指尖带着点粗糙的触感，是常年敲代码磨出来的薄茧，却意外地让人安心。
列车穿过隧道时，车厢里瞬间暗了下来，只剩下窗外掠过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林砚之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想起高三的晚自习，也是这样，教室突然停电，他会偷偷把手机手电筒打开，光照在她的习题册上，说“继续做题，别偷懒”。
那时的光很暗，却照亮了她整个兵荒马乱的高三。
“对了，”林砚之从包里掏出个小小的布袋子，递给江逾白，“给你爸妈的。”里面是她妈亲手做的桂花糕，说“第一次见人家家长，总得带点东西”。
“你怎么不早说？”江逾白有点慌乱，手忙脚乱地把布袋子塞进背包，“我都没准备……”
“不用准备啊，”林砚之笑了，“我妈说‘心意到了就行’。再说，你上次视频时不是跟我妈保证了‘会好好照顾我’吗？这比什么礼物都强。”
上次周末视频，她妈一眼就认出了江逾白，笑着说“这不是高中总帮你带早餐的那个小伙子吗”，还拉着他聊了半小时，最后撂下一句“我家砚之脾气倔，你多让着点”，把江逾白紧张得手心冒汗。
“那也是。”江逾白挠了挠头，眼里的笑意藏不住，“等开学，我请叔叔阿姨吃饭。”
“好啊。”
列车在铁轨上平稳地行驶，窗外的风景从城市变成田野，又从田野变成村庄。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金。
林砚之靠在江逾白的肩膀上打盹，半梦半醒间，感觉他轻轻调整了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红枣茶的甜香，像个温柔的摇篮，让人不想醒来。
“醒醒，快到了。”
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列车刚好开始减速。林砚之揉了揉眼睛，看见窗外熟悉的站台，突然觉得有点恍惚——好像昨天才在校园里跟他“装不熟”，今天就已经要一起回家，见彼此的父母。
“紧张吗？”江逾白帮她理了理被压乱的头发，眼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有点。”林砚之诚实地点头，“怕你妈觉得我太瘦，不好生养。”
“胡说什么呢。”江逾白敲了敲她的脑袋，语气带着点无奈，又有点宠溺，“我妈早就说‘只要你喜欢，胖瘦都好’。”
下车时，江逾白的妈妈已经在站台等了，穿着件红色的羽绒服，看见他们走出来，立刻笑着迎上来，拉着林砚之的手就不放：“这就是砚之吧？比视频里还好看！快跟阿姨回家，炖了鸡汤给你补补！”
林砚之被她的热情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偷偷看了眼江逾白，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笑，眼里的温柔像融化的蜜糖。
江逾白家离车站不远，步行十分钟就到了。老式的居民楼，门口种着棵光秃秃的石榴树，据说是他小时候栽的。客厅里暖气很足，茶几上摆着水果和零食，都是她爱吃的。
“阿姨知道你爱吃橘子，特意买的砂糖橘，甜得很。”江逾白的妈妈把一盘橘子推到她面前，又给她倒了杯热牛奶，“别客气，就当自己家。”
林砚之小口吃着橘子，听江逾白跟他爸爸聊学校的事，偶尔插句话，气氛温馨得像过年。她看着江逾白和他爸爸说话的样子，突然觉得，原来“熟悉”不止是两个人的事，还包括走进彼此的生活，认识他的家人，听他讲小时候的糗事。
下午去林砚之家时，她的爸妈也早就在门口等着了。林爸爸把江逾白拉到一边下棋，林妈妈则拉着林砚之在厨房忙活，小声说：“这小伙子不错，眼神亮，看着就踏实。”
林砚之偷偷往客厅看，看见江逾白正陪着爸爸下棋，眉头微微皱着，像在解一道复杂的代码题，样子认真又可爱。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给白衬衫镀上了层金边，温暖得让人想把时间定格。
晚饭时，两家人坐在一起，聊起高中时的趣事——林妈妈说“砚之总把他的作业带回家抄”，江爸爸说“逾白高中书包里总揣着瓶白醋，说‘同桌爱喝’”，引得满桌人笑个不停。
林砚之看着江逾白泛红的耳根，突然觉得，那些被藏起来的“熟悉”，原来早就被身边的人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假装的“不熟”，不过是一场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却在家人的笑声里，被轻轻戳破，变成最温暖的回忆。
晚饭后，江逾白送林砚之回家，两人并肩走在雪后的小路上。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脚下的积雪咯吱作响，像在哼一首温柔的歌。
“今天开心吗？”江逾白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眼里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开心。”林砚之点头，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比收到压岁钱还开心。”
“那以后，”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手套传过来，“每个寒假，我们都一起过，好不好？”
“好啊。”林砚之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像融化的星光，“还要一起看春晚，一起放鞭炮，一起……把所有没一起做过的事，都补回来。”
比如高三那年没一起跨的年，没一起堆的雪人，没一起拆的新年礼物。
江逾白重重地点头，握紧了她的手，仿佛握住了一整个冬天的温暖。
雪又开始下了，纷纷扬扬的，落在两人的头发上、肩膀上，像撒了把碎盐。林砚之看着他被雪染白的发梢，突然觉得，这场从“装不熟”开始的故事，终于在烟火、初雪、家人的笑声里，变成了最踏实的模样。
原来最好的“别装不熟”，不是急着说多少情话，而是愿意牵你的手，走进彼此的生活，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藏着暖意的约定。
就像此刻掌心的温度，像那句“每个寒假都一起过”，像雪地里并肩的脚印，明明都是细碎的小事，却甜得让人相信，这样的日子，会一直一直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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