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顾西辰窝在沙发里翻杂志，指尖划过一页跑车图鉴时，突然感觉身后一阵风——叶辰像只没骨头的猫，整个人挂了上来，下巴重重磕在他肩窝。

“喂，看什么呢？”叶辰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黑色短发蹭得顾西辰颈窝发痒，“给我也看看。”

顾西辰没回头，只是把杂志往旁边挪了挪。昨晚叶辰赖在客房没走，今早起来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仿佛那晚红着眼眶打人的、后来又抱着他说“我只有你了”的，都是场幻觉。

“别动。”顾西辰拍开他在自己腰间作乱的手，这人总改不了捏他腰的习惯，指尖带着点刻意的痒意，惹得他后背发麻。

“就动。”叶辰笑得更欢了，变本加厉地往他怀里钻，像条八爪鱼似的缠住他，“谁让你昨晚抢我被子。”

“明明是你自己踢的。”顾西辰被他闹得没辙，合上书想站起来，却被叶辰拽着胳膊往地毯上倒——两人滚作一团，撞翻了旁边的果盘，苹果滚得满地都是。

最终是叶辰压在上面，黑色短发垂下来，扫过顾西辰的脸颊。金色瞳孔离得很近，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脸，带着点被阳光晒出的暖调。

“起开。”顾西辰的耳尖有点烫，抬手想推开他，指尖刚碰到他的胸膛，就被牢牢攥住。

叶辰的手指很烫，带着点用力的颤抖。他没笑了，金色瞳孔里的戏谑像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沉沉的、近乎哀求的光。

“西辰。”他低下头，鼻尖蹭过顾西辰的侧脸，声音轻得像叹息，“别离开我。”

空气瞬间凝固了。

窗外的鸟鸣、远处的车声，全都消失了。顾西辰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地撞着耳膜，和叶辰攥着他手腕的力道一样，带着不容抗拒的执拗。

他愣住了，忘了挣扎。这人总是这样，前一秒还在没心没肺地打闹，下一秒就能说出让人心头发紧的话，像揣着两副面孔，让人猜不透，却又狠不下心推开。

“你……”顾西辰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哑，“又发什么疯。”

叶辰没说话，只是低下头，把脸埋在他颈窝，呼吸烫得惊人。他抱得很紧，像要把顾西辰揉进自己骨血里，力道大得让顾西辰有点疼，却又莫名地感到一阵心酸。

他想起空难后叶辰瘦得脱形的样子，想起他独自一人坐在叶家老宅的台阶上，背影落寞得像张褪色的纸。这个从小就爱逗他、惹他生气的人，其实比谁都害怕孤单。

“我没发疯。”叶辰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我爸妈走了之后，我总做噩梦，梦见你也走了，跟他们一样，再也不回来了。”

顾西辰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他抬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落在叶辰的背上，拍了拍，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我没走。”他的声音放得很软，“我就在这儿。”

叶辰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抱得更紧了。顾西辰能感觉到他肩膀在微微颤抖，像压抑了太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

阳光慢慢爬上地毯，照在两人交叠的身上，暖得像层薄被。苹果还滚在脚边，杂志散落在一旁，刚才打闹的痕迹还在，却被此刻的安静温柔地覆盖了。

顾西辰不知道叶辰这种奇怪的反差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他们之间这场纠缠会走向何方。但此刻，感受着怀里人真实的体温和心跳，听着他压抑的、带着点脆弱的呼吸声，他突然觉得，那些所谓的“前后不一”、“人格分裂”，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还在。

重要的是，叶辰这句“不要离开我”，是真的。

“起来了，”顾西辰推了推他，声音里带着点无奈的纵容，“地上凉，再躺下去该感冒了。”

叶辰没动，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像只耍赖的大型犬。

顾西辰笑了，指尖划过他汗湿的短发，阳光在指缝间跳跃。

或许，有些伤痕需要慢慢愈合，有些恐惧需要慢慢安抚。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去把那些破碎的片段重新拼起来，去把那些说不出口的在意，慢慢说给对方听。

就像此刻，阳光正好，你在怀里，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