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棂，在他发顶投下细碎的光斑。
我忽然想听听，他叫我的名字会是什么样子。
进宫这些年，“宋岭”这两个字早就被“贵妃娘娘”取代，连母族送来的家信里，都只敢称我“娘娘”，生怕失了规矩。
宋岭“那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叫我岭儿吧。”
话音刚落，他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边伯贤“娘娘，这不合规矩！”
他的声音都变了调，
边伯贤“伯贤、伯贤万万不敢……”
宋岭“刚刚答应我什么了？”
我打断他，往前逼近一步，目光紧紧锁着他，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他的话卡在喉咙里，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脸上的血色褪了又红，红了又褪，嘴唇哆嗦着，像是在做什么天人交战的抉择。
殿外的蝉鸣声突然变得格外响亮，一阵高过一阵，敲得人心头发紧。
我忽然有些后悔。
或许是我太心急了。他本就只是个小太监，能留在我身边已属冒险，我何苦用这种方式逼他越界。
这两个字，对他而言或许不是亲昵，而是随时可能掉脑袋的祸根。
正要开口说“算了”，却见他缓缓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肩膀微微颤抖着，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轻得像叹息，尾音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边伯贤“岭……岭儿。”
那一刻，殿外的蝉鸣仿佛都停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紧抿的嘴唇，看着他泛红的眼角，看着他攥得发白的指尖，忽然笑了。
眼眶有些发热，连忙别开目光，假装去整理案上的宣纸，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颤。
原来被人这样叫着名字，是这种感觉。
没有“贵妃娘娘”的疏离，没有“宋氏”的冰冷，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带着点生涩的亲昵，像春日里第一缕拂过湖面的风，轻柔得让人心头发软。
宋岭“哎。”
我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
有多久没听到这个昵称了？
好像是进宫前那个秋天，母亲坐在葡萄架下替我梳辫子，嘴里哼着江南的小调，唤我“岭儿”，说等我出了阁，就把那对翡翠镯子给我当嫁妆。
那时的天很蓝，风很轻，连空气里都飘着自由的味道。
后来进了宫，母亲再来信，字里行间都是“娘娘要保重龙体”“莫要辜负家族期望”，再也没提过那对镯子，也没再叫过一声“岭儿”。
原来我早已不是宋岭，只是景仁宫里的一尊活菩萨，是母族用来稳固权势的棋子，连拥有自己名字的资格都没有。
直到此刻，被这个刚进宫不久的少年，用颤抖的声音叫出这个名字，我才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
宋岭“再叫一声。”
我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声音里带着点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渴望。
他抬起头，眼睛里还蒙着层水汽，像是刚哭过。
见我望着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依言唤道，
边伯贤“岭儿。”
这次的声音稳了些，虽然还是带着点生涩，却没了方才的犹豫。
尾音轻轻扬起，像羽毛搔过心尖，酥酥麻麻的。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